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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aintom

人有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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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8-21 23:32:24 | 显示全部楼层

人有九世

第十八章 第五个人(修)

  如果说,这个世界疯了,那是一点没错!让这个世界疯了的,也只有——人!
  人,作为最拙劣的传话筒,象加工青豆一样,费尽心思地加工经过他们的嘴传出的话。

  从豆萁里出来的时候,青豆就是青豆,青青的、圆圆的,很嫩,一嚼就碎。嚼碎的青豆,在嘴里散发出所有绿色生命植物共有的特性,一股带着春天气息、如青草茁壮成长时发出的幽幽香气,很是醉人。

  经过第一个人时,青豆变成了黄豆,依旧是圆圆的,但已变成土黄色,嚼在嘴里,硬得可以把你的牙迸掉。就算你的牙很是厉害,将黄豆咬开,也没有了绿色生命植物共有的醉人清香,而是透着一股豆类特有的豆香。还好,和青豆相比,黄豆总算是豆,还保持着豆的外形。

  经过第二个人时,黄豆被打碎了,成了末状的豆粉,可以冲成豆浆或是做菜。豆粉依旧保持着特有的豆香,且比黄豆更加浓郁。但已失去圆圆的形状,成了一堆粉末。我可以找到豆粉和黄豆之间的联系,也勉强想到了青豆。

  经过第三个人时,豆粉变成了豆酱。这个黑糊糊的、粘兮兮的东西真的是豆粉变的吗?答案是肯定的,经过发酵就可以。豆酱和豆粉的相同点,似乎是都由细小的粒子组成,其他就相差很远了。我承认豆粉能变成豆酱这个事实,但已经不太能联想到圆圆的豆了,勿论是黄豆还是青豆。

  至此,从青豆到豆酱,已经面目全非。但,即使豆粉变豆酱算是一个很大的飞跃,好歹以上也都是豆的家族,前面冠与豆字打头。

  而下一步,经过第四个人时,豆酱变成了酱油,一种水状的、黑乎乎的调味品。两者的共同处就是,黑。其他,我只能嘿嘿一笑,差太远了。自然,和青豆也就离得更远了。

  可是,经过第五个人时,更离谱了,酱油做成了红烧大虾。青豆?红烧大虾?如果青豆不是配菜,我就不愿去想青豆的事了,还是美美的享受一下大餐来的比较重要。此时,如若真有人要和我追本溯源,硬要说大虾和青豆有关,我一定认为此人是要夺我口中之食。

  是否会有下一个传话的人,我不知道,但红烧大虾肯定可以变成别的。会不会又回到青豆,这也不失是一种可能。但后来的青豆怎样让人们相信,它原本就是青豆,而不是黄豆、豆粉、豆酱、酱油、红烧大虾或是经过的其他别的东西。更何况,能回到青豆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和青豆的命运一样,群英会堂的那场记者会究竟如何,在大家努力的传颂下,已经变得越来越匪夷所思。虽然,所有的媒体都亲历了这场盛宴,但如果大家都一样还原事实的报道,还有多少人愿意看自己的东西。于是,基本上每一家都爆出了独家消息,这些消息的来源都贴上了“群英会堂记者会会后采访”的标签。

  人们也在三五成群的讨论此事,但大家不是仅仅要交流一下对这件事的看法,而是总想自己能爆出一些为他人所不知的事实。当自己并不知道这种事实时,为了自己的荣誉,是可以把自己认为应该“是”的地方,说成“是”的。

  而现在,参与其中的是基本上所有的人,也就是说,几乎所有人都参与了这场重塑运动。

  一个疯狂的世界!

  所以,当所有的地方都在谈论一件事时,当所有的人都在牵挂一件事时,这件事就不会以常态出现在生活中了。事实的记载,已经不是事实本身是如何的,而是参与的人想相信:这个事实是如何的。

  人为什么这样,是人太笨吗?

  西方回答说,恰恰相反,是人太聪明了,或是人认为自己很聪明。

  在听到别人告诉自己一件事时,他们会用自己的头脑作出判断,那人的话中有多少是可信的,有多少是不可信的。可信的就记下来,不可信的当时就在脑海里删掉了。当他们告诉别人时,为了让事情听起来可信,他们也会添油加醋地完善故事。

  几个循环下来,就像西方和小雨现在知道的,星云已不再是原来的星云,沐希也已不再是原来的沐希,西方和小雨原本了解的事实更不再是事实。这就和青豆不再是青豆一样,至少红烧大虾比青豆更诱人,人们更愿意选择红烧大虾。

  好在,记者会的实况在时时提醒人们,不要偏离星云给大家的事实。

  各种匪夷所思的传闻不算,现在公开的事实有两种:第一种,以州南媒体为首呈现的事实是,星云和沐希两家有世仇,但星云和沐希一直试图弥补。这次李月星的死,沐希显然是帮凶,但星云异常大度地在为沐希开脱。星云在记者会上的表现,使他在众人心中已经成为半神的人物,甚至有人想到了前任统领、人们心中的女神——肖然,将两者相提并论。

  另一种,以州北媒体为代表的人们不愿相信沐希是个罪人,但星云的光芒也是不能磨灭的。而“善”必须有“恶”这个对立面,才能显出“善”的伟大。于是,他们的事实是这样的,星云和沐希都是善良无辜的,他们被人挑拨了,有人杀了李月星嫁祸给沐希那不知名的亲人,连累了沐希。星云虽然心痛义父的死,但也非常顾及和沐希的友情,是个不可多得的领袖人物!

  听到州北这帮人的胡说八道,拓拔图差点要不顾自己装病这个事实,跳出去干些什么。好在,屋里的镜子告诉他,还是忍一忍算了,否则这一脸的伤痕只怕更难解释,而且谁都不敢直指自己就是那挑拨离间的人。

  拓拔图反复地翻看星云的出色表现,总感异常疑惑:这真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肖星云?是李月星的死让他变了个人吗?还是星云本身就是这样,一直在骗我?这个疑窦一旦生成,是不易消除的。拓拔图不断回想星云在自己跟前的一举一动,觉得这个疑窦越来越大,星云的确像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说不定就是在骗自己。

  现在,星云的威信已经建立,再想轻易改变是不可能了。虽然自己掌握兵权,但不到万不得已不应轻举妄动;而且在民意高涨时打压,不一定就有好果子吃。拓拔图痛苦地感到,又发生了一件棘手的事。

  这时,石峰来了,告诉拓拔图,肖星云已经通知最高法院受理肖沐希的案子。

  西方接到最高法院的通知,已是夜晚八点。通知说第二天就可以帮肖沐希申述获得保释,西方知道这是星云的意思,却并没有感到太多惊喜。

  小雨很奇怪:“沐希可以被放出来,你为什么不高兴?”

  “高兴?为什么要高兴!就算沐希可以出来,沐希现在这样有什么用?况且,能不能放出来还是未知数!”西方充满了担忧。

  “你是怕统领府为难沐希?不会吧,肖星云已经会中说的很清楚了。而且,统领府也没有证据说明沐希和李月星的死有关啊?”

  “没有证据?要证据干啥?如果拓拔图出面指证沐希,沐希就完了。这,根本不需要证据。”

  “为什么?没有证据也可以定罪吗?”小雨十分奇怪地问。

  西方没有立即回答,反倒是很奇怪地看着小雨。可惜,小雨看不见,但小雨感到一阵不寻常的沉寂。

  西方终于意识到,看不见的小雨不能对自己的表情作出解释,只好开口询问:“你怎么也会有这种想法,是听人说的吗?以物证为主的司法判决,只有在《小虫漫游记》里才有,那是那个作者——时间的理想状态,现实中是不可能存在的。现在的司法审判是以人证为主、物证为辅的。”

  小雨听了,愣了愣,反问:“两者有很大不同吗?”

  西方心想:看来,她真的不懂。只好从头解释:“物证和人证都是司法证明的一种。一般来说,共有三种司法证明,还有一种就是神证,也就是以前的神灵判决。神证是最早运用在判决中的,让所谓的神去决定,这个人是有罪还是无罪。你应该听说过吧?”

  “嗯,听说过。这也叫判决吗?”

  “当然也算,而且有许多搞笑的事。”西方突然想起一个好笑的故事,“有过这样的故事,说是一个人,在某地偷了东西,人们逮住他后,将他绑好扔到海里,他太胖浮在水面上。人们就放了他,因为这里的人认为浮在水面上说明神判他无罪。这个人特高兴,就换了个地方再去偷东西,又被逮着了。果然,那里的人也将他绑了起来,并且慢慢放进水了,他一直浮着。他以为没事,结果丢了性命。因为那个地方的人认为:水是圣洁之物,是不能容纳罪人的。他没有沉下去说明他有罪。

  这种神证的状态经历了很长时间,人们渐渐发现,神灵并不能对人有没有罪做出公正的判罚,才改变了这种做法。之后,一般的判决以当事人和证人的证词为主。当然,不同地位的当事人和证人的话,起的效果也不一样。并逐步加上物证,做为裁决的佐证。

  在《小虫漫游记》里,物证是最重要的证据,人证只是辅助证据,且对在社会上所处地位高低不同的人的证词都一视同仁。这不过是一个理想而已。现在的司法制度是以人证为主、物证为辅的司法证明制度。人证是大于物证的,人证的地位不同,法官对证词的采信程度也不一样。

  从目前的所有消息看,我们可以证明沐希不在暗杀现场,但我们却无法证明沐希不是同伙。如果肖星云或拓拔图出来指认沐希有罪,沐希就很危险。星云似乎不会这么做,但拓拔图就难说了。而且,沐希还能不能醒?”西方有些担忧。

  小雨明白了,只能安慰西方:“我相信,沐希一定会醒的。”

  “你去睡吧。”西方说着,将小雨扶到卧室,轻轻带上门。

  四周一片沉寂,西方让自己所有的思维都跟随沉寂下来。渐渐,清空了杂乱的思维。西方打开毁灭者刚刚传来的他要的情报:统领特卫队的指挥人——石峰;直接领导人——拓拔图;有权动用者——李月星、拓拔图。

  拓拔图,西方死死的盯着这个名字,让牢牢自己记住。所有的分析都表明:杀害父亲和要杀小雨的是同一伙人,和这统领特卫队有关。李月星死了,那剩下的两人中显然拓拔图最可疑。

  西方点燃一根烟,空灵地吸着,袅袅的烟气在空中荡漾,渐渐凝成父亲的模样。西方有些颤抖地吸了一口,两行清流顺颊掠过,染湿衣襟。父亲的面容在水花中慢慢褪却,父亲、小雨、拓拔图三个人名在脑中盘旋,西方试图寻找他们之间的联系。

  肖然,想到这个名字,西方猛地晕了一下。如果真的和肖然有关,那这件事就不会象自己知道的这么简单。

  西方恨恨的掐灭烟头,在电脑中排出和肖然有关的名字。

  肖逸、王二,肖然的结义兄长;父亲,肖然的追随者;李月星、拓拔图,也算是当年肖然身边的人;小羽、小雨,肖然的孩子。

  假设拓拔图就是杀害父亲的凶手,同时拓拔图也要杀小雨,显然和肖然有关。这样可以推论拓拔图当初背叛了肖然,现在要斩草除根。

  李月星应该和拓拔图是一伙的,李月星被沐希的义父王二杀了,也可以证明以上的推论。只是如果真的是王二杀了李月星,至少应该通知沐希一下,王二不会不知道这会给沐希带来致命的后果。如果不是?

  西方的心颤动了一下:如果不是王二杀李月星,那李月星的死真的可能象州北的那帮人说的那样,是有人挑拨,而那个人应该就是拓拔图。拓拔图这样做意欲何为?铲除同伙,掩盖事实?还是要控制星云?似乎都有可能。

  西方又点燃了一支烟,皱着眉头狠狠地抽着。西方十分痛苦地感到,自己也许不得不放弃独个为父亲报仇的想法。

  如果凶手是拓拔图,自己是否可以报得了仇还在其次,以拓拔图如此高位的人暗耍这样的阴谋,必定牵扯甚广。表面上就有统领大位和军队统治权的问题;而拓拔图和父亲的仇怨显然和十八年前的肖然有关,那肖逸、王二、小雨兄妹也是包括其中的人物,牵扯的事也不一定比统领大位这样的事小。

  西方顿时想起,父亲总对肖然的失踪歉疚不已、又含糊其词,却坚信肖然还活着。难道和肖然失踪有关。

  西方久久望着窗外,对所有不能定论的猜想逐一梳理,希望找出一丝突破口。

  渐渐,星星和月亮说了声拜拜,回家去了。天际慢慢泛白,并有了一丝喷火的艳红。

  西方仿佛又看见了那永不熄灭的瑰丽火光,心中的熊熊怒火再也不能自抑:不,父亲,我一定要为你报仇!一定要为你报仇!

  时钟指向了六点,西方拨通了星云的电话,约星云前来。

  星云有些奇怪,西方对自己的态度转变如此的快。难道是自己昨天的表现也感动了西方?星云这么想着,但随即自己推翻了这种猜测。据星云所知,西方不是一个会被表象迷惑的人。

  自己昨天的表现,当然是真情的流露,但也不得不承认舞台效果的巨大陪衬作用。多年的商业经验,让星云知道,同样的东西在不同的烘托下会有不同的效果。准确地把握人们的心理,这是星云一直在做的。而昨天,星云把这种效果发挥到了极至。

  即使这样,星云也不奢望西方会为此感动。就像东方了解沐希一样,星云也非常了解西方。他们常常可以穿过温情脉脉的表象,察觉背后的利益纷争,他们更懂得现实存在的你争我夺的残酷。

  如果,西方像自己一样,失去最亲的亲人,会怎样?会只想到和东方争遗产吗?星云带着对义父的哀痛,有些好笑地想象西方争遗产的样子。

  停好了车,星云整了整自己高耸的衣领和阔前沿的帽子,将自己的面容完全掩盖,向西方告诉他的地址走去。没有办法,自己已经不是可以轻松出行的人了,这一点星云知道得很清楚。

  门打开了,星云一步跨进来,准备和西方打个招呼,突然惊呼起来:“西方,你怎么了?”

  西方一双红肿不堪的眼睛,颓废的面容,被烟气熏得呛人的味道,星云一下子就想起了两天前见到沐希的样子,心痛得颤抖了一下。

  “没什么,你先进来。”同样难以想象的嘶哑的声音,星云听来更加不安。

  两天的不眠不休,痛苦哭泣,西方早已失去原有英俊的面容。好在,小雨看不见。但听见星云的惊叫,正坐在沙发上的小雨心中微微一动。

  等星云落座,西方借口泡茶,背对着星云,以免星云目光炯炯地正面审视自己。乘泡茶的空子,西方掠过镜子,才发现自己真不该用这副可怕的面容见人。如果再在眼圈四周加上一圈瘀青,自己足可以声称被人暴打一顿,痛哭过。只是星云显然不会相信,自己可不是这样好欺负的人。

  西方将茶递给星云,抢先开口:“我找你来,是想商量一下沐希的事。”

  一句话,堵住了星云的嘴,表明了西方不愿回答星云先前的疑问。

  “沐希的事,我已经通知了法院,沐希今天就应该可以算放出来。至于沐希的病,我相信出来后,找最好的医生,会治好的。”星云歉疚地说完。星云认为西方也许因过度担心沐希才弄成这样。

  “沐希今天会不会被放出来,其实还是个未知数。”西方提出异议。

  星云听了愣了愣,突然意识到:“你是说,担保人的问题吗?你怕没人替沐希担保。好,我去担保就是。”

  西方若有所思地盯了星云一会,才开口:“我不是怕一个人也没有,我怕法院规定不止一个担保人。”

  星云奇怪了:“从来就只需一个担保人啊?没听说过别的案例。”

  “虽然所有的案例都只要一个。但我已经查过法律原文,罪行特别严重的可以要求三个或三个以上的并有一定地位的担保人。”西方若有所指地说。

  “你?”星云气愤地腾的站起来,“你是说我要为难沐希?”

  “你先坐下。”西方抬抬红肿的双目,示意星云平静下来。“你不想为难沐希,不代表别人不想。”

  “你是指拓叔叔?不会的。拓叔叔已经让我全权负责统领府的事情,这种事情拓叔叔没有必要做。”星云肯定地说。

  “我只是要以防万一,做好周全的准备。你不用多想。对了,拓司令昨天好像都没有露面,有事发生吗?”最后一句,西方似乎是无意间带出的。

  “拓叔叔因为义父的去世打击很大,生病了。这个消息,暂时不要散播出去。”星云想起拓叔叔的病情,有些担心。

  “病得严重吗?”西方再次关切地问。

  “我不知道。拓叔叔不愿看医生,只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静养。”

  听到这样的回答,西方哭肿的眼中杀气不能自抑地出现,星云还在担心拓拔图的病情,并没有发现。

  “肖先生,你真的认为王二就是杀你义父的凶手?”小雨突然插嘴。西方心中紧了紧,他不知小雨为什么要暴露王二就是沐希的义父,杀气也随之收敛。

  “我也不想相信,但事实如此。”星云对小雨的疑问有着一丝反感。

  看星云并不惊讶小雨的疑问,西方倒奇怪了:“星云,你早就知道沐希的义父就是王二?”

  “也不是很早。就是在晚会的那天,沐希告诉了我。而且,他还说,这位小姐应该姓肖,不是吗?”星云有些嘲讽地对小雨说。星云知道,沐希和小雨也许不过是王二利用的工具,但小雨的疑问让星云依然怒火上升。

  “就像肖先生可以是肖然的儿子一样,我不可以姓肖吗?”小雨一反淡泊的常态,和星云争锋相对起来。

  听了这话,西方大吃一惊,不敢相信地看着星云。星云愤恨地看着小雨,没有否认。霍地起身,对西方说:“我先走,八点我们在法院见。”说完,不愉快地离开。星云实不想在这个时候讨论这个荒谬的问题,那小雨就一定要冒充自己母亲的孩子吗。

  西方愣愣地看着星云离开,忘了说话。

  良久,西方才醒悟,开口问道:“他也是肖然的儿子?”

  小雨沉吟了一下,才回答:“有人让他这样认为。”

  “谁?”西方真的十分好奇。

  “你刚才极力打听的那个人。”小雨突然冒了一句。

  “拓拔图?”西方脱口而出,却立即感到不对。

  小雨的神情一下子哀伤起来,非常小心地问西方:“你说送谈老伯到医疗比较好的地方去了,我可以给他打电话吗?”

  “你?”西方的心一下子凉了,难道小雨已经发现了。

  门铃声及时插了进来,小雨沉默。谈古今的陈律师来了,带来西方需要的资料。

  西方希望小雨留在家中,但小雨坚持要来。在辛苦地躲过一批批做势要劫持他们的记者后,西方、小雨和陈律师终于完整地出现在法院前。

  为了这个审判,统领府安排了不少人马在此布置。只有手持旁听券的人才可以进入。至于,什么人才会有这样的旁听券,是什么样的旁听券,一直是个谜。苦苦守候的记者常常拍到一个完全看不到面容的衣架子,递给守门的士兵一样看不清的东西,就进去了。在场的现场报道者只好这样说:一个神秘人士进去了;又一个神秘人进去了;一个穿着黑大衣、戴着黑帽子、穿着黑皮鞋的神秘人士进去了。

  如果不是大家都知道这件事、都关心这件事,单单看播出的画面,一定会认为这是个不能见人的邪教组织的神秘约会。

  西方、小雨和陈律师是唯一露出真容的出席者,守门的士兵甚至没有向他们要什么旁听券。

  西方在最前面最中间的地方坐下,环绕四周,一个可容两三百人的审判厅了稀稀拉拉地坐了二三十人,奇怪的是每个人都隔着挺远,昏暗孤寂的位置最吃香。且似乎每个人都不愿别人认出他们。西方的心忐忑不安起来:虽说大家都同情沐希,但沐希此时的罪名,确实不敢让人愿意和沐希扯上关系。谁知道统领府会不会对这些和沐希扯上关系的人动手?池风宇可不要不来。

  法官懒慵慵地上来,“啪”地拍了一下他的惊堂木,拖长声音宣布:“现在宣判!”

  “法官大人!”西方急忙高声叫了起来。

  “你有什么话吗?”法官不耐烦地问。

  “法官大人,”西方抑止住心头的怒火,“您不需要听取案情,就宣判吗?”

  “案情大家还不知道吗?你还需要申辩什么?现在宣判:鉴于肖沐希的情节特别严重,虽因身体状况需要保外就医,但也需担保人。”

  “法官大人,我们已经找到担保人。第一位,肖星云先生。”西方打断法官的宣判。西方知道自己应该在法官宣判完再公布自己的担保人,但西方从法官的作为中嗅出一丝不好的味道,希望先宣布出星云对沐希的支持,使法官对沐希网开一面。

  果然,法官听到肖星云的名字脸色变了变。但等肖星云从旁听席中施施然站到证人席时,法官的脸色又恢复常态,有些狡猾地问西方:“就一位吗?好像不够。”

  “不,”西方说,“第二位,谈古今先生。因谈古今先生不能亲身前来,但已经委托他的律师陈律师带了有关法律文件,代表他本人的意见。”陈律师打开有关的法律文书,呈给法官。

  法官看了看,一脸不信地说:“虽然文件证明了陈律师的确是谈古今先生的全权律师,但不能完全反映谈古今先生本人的意见。”

  “法官大人,”陈律师上前一步,“根据补充条律,谈古今实在不能前来时,他的全权律师和他的法定继承人可以完全代表。”

  “是,是有这么一条,那怎么样?”法官用刁难的语气反问。

  “这位谈西方先生就是谈古今先生的儿子,是法定继承人。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证明。”陈律师清楚地呈词。

  所有的人都再次打量了一下西方,原来是谈古今的儿子,不怪这样出色。

  法官却又懒慵慵地说:“不用了。”

  西方怒火直升,霍地站起,恨不得上前将那法官揍一顿,但还是站在那儿忍住了。

  法官看他这样,先有点怕,但没见西方动手,嘲讽地反问西方:“你站起来想干什么?”

  “法官大人,我们还有一位证人,池风宇先生。”西方不等池风宇走下来,继续义愤填膺地说,“在所有的案例中,都只需一位担保人。我们已经提供了三位在社会上都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士的担保,可见肖沐希先生本人的信誉。我想,以肖沐希先生现在昏迷不醒的状态,能得到自由的治疗应该是最基本的吧?”

  法官紧紧盯着池风宇畏畏缩缩地慢慢上前,似乎希望池风宇临时退缩。可惜,池风宇磨磨蹭蹭的还是站在了证人席,并摘掉礼帽,露出自己的真容。

  法官这才慢慢伸直了腰,再次宣布:“尽管被告方已经找到了三个担保人,但鉴于肖沐希德案情情节严重,法院裁定,需五位德高望重的人士做担保。限十分钟内找齐五位担保人。”

  此言一出,连一向安静的旁听席也有些骚动。如果不是预先答应,谁会来为惹上这种棘手事情的人前来担保。被告方已经找了三位重量级的人物前来担保,法官却这么宣判,用意太明显了。

  星云错愕地看着法官,自己的立场真的这么不重要,昨天还被捧为天神、不可一世的他,现在如同掉进了地狱。

  西方更急怒冲天地要起身,小雨死死拽着他,凑近他耳边说:“不要上当,你轻举妄动,他就可以提前结束审判。”西方听了愣了愣,冷静下来。

  “呵呵,既然一定要五位,我就出来凑个热闹。不知我算不算德高望重?”随着一阵宽厚的笑声,从听证席后排缓缓走来一个中等个头的人。

  等他走到证人席,脱掉礼帽,对着池风宇说:“池兄,没想到我们会站到一条阵线上。”

  池风宇愣了愣,也没想到自己的老对头林中奇会站到自己身边。刚才,池风宇还生怕自己出来担保肖沐希遭打压,但西方已经明确这是肖逸的意思,使他不得不来。现在,林中奇站在身边,池风宇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好像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愉悦,一丝微笑替代了原先的徘徊忧愁,心中一片宁静安详。

  林中奇对法官礼貌地行了一礼,开口:“法官大人,我想,法律规定担保人,无非是怕当事人借保释的机会逃跑,不肯承担责任。法官既然十分清楚案情,相信也对肖沐希现在的情况十分清楚,一个植物人是无法逃走的。况且,这里四位,一位是未来的总统领继承人,也可以算是原告;我们另三位都算是商界可以撑起一片天地的人。相信大家都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所以,可否请大人格外开恩。其实,我想大家也不过是希望肖沐希得到最好的治疗,早日醒来,使真相大白。而且,相信法官大人也清楚地知道外面的人们的看法。这只是一个保释的审判,给大家一个略为公平的判决,应该不会太难。”

  林中奇一番中肯的劝导使法官面露一丝犹豫,但也仅仅是一会而已。法官突然狠狠地敲了一下惊堂木,高声宣布:“还有五分钟,如果被告方不能提供第五个人的担保,肖沐希将不能获得保释。”

  林中奇见自己一片苦心也白费了,只好苦笑,转而对着旁听席说:“我知道来这里的朋友都应该符合这个条件,不知能不能有一位站下来和我们一起同甘共苦?”

  如若平时,能和清华排行榜中第一第二大富翁站在一起,能和谈古今这种文化巨人站在一起,更可以和未来的统领站在一起,不会有什么人拒绝。

  但现在,旁听席中似乎有几位动了动。最终,却还是没有人走下来。

 楼主| 发表于 2004-8-21 23:33:00 | 显示全部楼层

人有九世

第十九章 公正判决(全)

  其实,这场保释的审判从一开始,就已无公正可言。
  肖沐希莫名其妙地在监狱中待了一天就昏迷不醒,从情理、从法理上讲,在未宣布肖沐希有罪前,当然都不应该再回到监狱中去。否则,有没有罪都还未认定,人就差不多死了,那还有公正吗?

  但因肖星云昨天的一番话,已经预示着肖沐希会被保释,所以肖沐希今天最终能不能被保释,倒更像是对肖星云权力、威望的考验。人们已经极少想到,肖沐希这样被对待是不是公正;而是在想,肖星云是否真的会原谅肖沐希,让肖沐希保释出来。

  公正二字,更多的是人们口中的筹码,而不是心中的天平。

  审判庭外的人们自然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但大多数的人都倾向于,既然未来的统领肖星云发话了,肖沐希被保释就应该是不容置疑的。只有很少一部分有识之士敏感地意识到,本应公开的保释审判变成了眼前这样的秘密聚会,不会是一件好事,充满了变数。虽然这一小部分人士大多从事媒体工作,但在高涨的民意前,谁也不敢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只能静静等待着审判的结果。

  就在人们这样殷切的盼望下,审判庭里,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

  林中奇有些失望地看着旁听席,再次恳切地说:“我知道大家会有些忐忑不安,但请相信我,我不会害大家的。而且,我可以以自己的性命担保,这只是一个误会,真相大白后,不仅仅肖沐希会无罪。请大家相信。”

  这番话,使在场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林中奇在暗示什么?不仅仅肖沐希无罪?

  作为林中奇的老对手,池风宇自认是最了解林中奇的,也十分清楚林中奇、王二、肖沐希三者的关系。林中奇的话,已经让池风宇肯定,王二一定不是杀李月星的凶手,林中奇一定握有确实的证据。

  而因这番话,最心情激荡的就是星云。为什么林中奇会这样说?星云并不知道林中奇和王二的关系,但林中奇可不是一个信口开河、会说谎话的人!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信誉卓著、德高望重的人话,林中奇无疑可以排第一。林中奇用自己的身份名誉为沐希的保释担保,现在又用自己的性命担保“不仅仅沐希无罪”,这不是一个玩笑!星云不禁开始对“王二杀害了义父”这个定论产生一丝怀疑。

  又两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人有走下来的意思。

  林中奇凄凉地笑笑:自己没有一上来就说沐希肯定无罪是对的。既然“上面”弄出这么一个法官审肖沐希的保释案,无疑告诉旁听席上这些心思缜密的人,不管肖沐希有没有罪,“上面”都要肖沐希认这个罪。既然这样,担保肖沐希无疑是自取灭亡。

  西方在小雨的提醒下,慢慢缓过神来,激动、怒火是无济于事的。

  西方整了整衣衫,平静地站起来:“法官大人。”

  “你又有什么事?”法官不耐烦地说,一边看着自己手中的计时器。

  “法官大人,我谈西方愿为肖沐希担保。”西方淡淡地说。

  “你?”法官发出轻蔑地笑声,“你还不够资格。”

  连林中奇这样老成的人都感到,这个法官的用词太过不妥,有想挑起法庭暴力的嫌疑。

  西方反倒平静:“那请问法官大人,什么样的人有此资格,象林中奇、池风宇、艾文青这种商业名人、象拓拔图、李月星、肖星云这种政界要人,象谈古今、时间这样的文化名人?”

  西方说的都是业界中翘楚,法官不得不点头:“不错,他们都有资格。”

  西方掷声有地:“那好,我就代表时间,为肖沐希先生担保。”

  陈律师见机补充:“依据惯例,时间先生的事务一直都是由谈古今先生出面代理,谈西方先生的确可以以谈古今法定继承人的身份代表时间。”

  法官听了,往后倚了倚,不屑地说:“我怎么知道时间不是谈古今本人?如果谈古今就是时间,岂不是担保人重复?”这句话倒是打在西方心头,西方也怀疑时间就是父亲。

  “法官大人,”陈律师出面辩驳,“我可以证明时间不是谈古今先生。谈古今先生已经立下遗嘱,在此,我不可以透露遗嘱的内容,但谈古今先生的遗嘱执行人之一就是时间。所以,可以排除谈古今先生就是时间。”

  谁也不会自己做自己的遗嘱执行人,这是无疑的。

  可法官不为所动,并看了看计时器,说:“如果你们没有证据说明,谈古今不是时间,就不可以担保。现在只剩最后一分钟,如果你们不能找到第五个担保人,我会宣布肖沐希将不会被保释。”

  沐希不被保释?西方突然眼前一黑:沐希在狱中一天就昏迷不醒,如果继续下去,就算沐希没罪,沐希会活着出狱吗?

  西方感到这个法官似乎是在宣布沐希的死刑,再也不能平静,怒不可揭,正准备站起,却被一股力量抓住臂膀,他被拽了下去,小雨借西方的力量站了起来:“法官大人,既然时间可以作为担保人,我想,我们第五个担保人已经找到。”

  “谁?”法官有点迷糊。

  “我!”小雨淡淡地说。

  “你?那小雨?”法官正要讽刺几句小雨不自量力。小雨坚定从容地打断了:“我就是时间!”

  “你?”法官居然夸张地大笑起来,西方、星云、陈律师和池风宇也面露尴尬,只有林中奇若有所思地看着小雨。

  法官十分恶毒却切中要害地问小雨:“你是时间?一个瞎子也会写书?哈哈!”

  小雨却依旧面容不改,只是淡淡地说:“法官大人,这也不容你来判断,自有法律文书来证明。陈律师,我想谈古今先生已经把我的资料早放在中央资料库中,只是没有密码解密。请把那一页打开。”

  陈律师有些迟疑地在联网电脑里翻找那一页。陈律师也觉得,一个看不见的人写书简直是不可想象,但小雨的从容却让陈律师不敢怠慢。

  “找到了。”陈律师将找到的资料画面先递给法官看。上面明白写着《小虫漫游记》作者资料,输入者谈古今,存盘时间三年前,这是一个带有最复杂的两位镶嵌密码的资料。即要打开这个资料,必须要两组五十位的密码以特定的算法输入,才能将两部分在不同区域的信息以这种特定的算法解密,恢复原有的资料内容。其他一切的手法都只会导致乱码,出现无意义地一堆符号。目前为止,还没有被不法人士破解过。

  法官看了点点头,感到非常满意,这显然是不能作弊的。

  陈律师将电脑递给小雨,现场所有的人都在观察小雨,都在猜想:这个看不见东西的女孩真的会打开这份资料吗?要用什么方法打开,找人帮她输入,她能准确地背出一百位密码吗,还是她随身记在什么地方?这份资料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小雨接过电脑,用手在电脑的键盘上慢慢抚摸,对每一个键都一一进行确认。良久,连法官也没有催促,也许法官压根就不信小雨会打开这资料,更不信小雨就是时间,只是很想瞧瞧一出好戏。

  小雨确认完,手缓缓离开键盘,再轻轻放下,微微吸了一口气。瞬间,手指在键盘上左右翻飞,让人无法看清到底按下了什么键,但密码处空白的地方渐渐少了。近处的人全都双眼直瞪,从没见过有人这么用键盘的。

  密码终于填满。西方在心中暗暗地叫:一定要正确!一定要正确!只要正确,我就相信你就是时间!

  是啊,一百位密码,一个都不能错。就算让人对着原文打,也会一不小心出错,但小雨现在却不能出错。

  “结束。上载资料……”密码是正确的!西方忘乎所以地抱住小雨,不用看资料的内容西方就已经确定:小雨一定是时间,这是一个奇迹!

  果然,资料的内容非常短。《小虫漫游记》的作者时间,原名:那小雨,住址:清溪路13号。

  这下,连林中奇这样谨慎的人也露出笑容,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了,第五个担保人可以成立了。

  西方终于放开小雨。一丝淡淡的微笑在小雨脸上慢慢绽开,所有看到的人都心中一动,心中莫名地衍生一股沁人的喜悦,想起了那个十八年前遥远而神化的人物。星云心中更是苦涩和喜悦交替杂陈,那小雨这么像母亲肖然,却是王二阴谋的一部分。此时,星云不知是该恨还是该爱小雨这种像极母亲的笑容。

  看到小雨充满爱意的笑容,法官也愣了愣。一而再、再而三地刁难都被挡回,本来以为这个审判十分容易,自己甚至连听取申辩方证词都省了,可却随着自己越来越无理的要求,申辩方居然得到了越来越强大的支持。一个本应是最简单的判决,迟迟无法定案;一个本应是最不可能达到的担保条件,对方却一一达到。真的是天有神灵,助善阻恶吗?

  出于对神灵的畏惧,法官对小雨这甜蜜的笑容也产生了敬意。可,一股无形的压力突发而至,法官瞟见了最阴暗昏晕的地方刺来的狠毒眼神,神经一阵混乱。最后,十分无奈地拍下惊堂木,宣布:“鉴于、鉴于?”法官似乎无法决断。

  所有等待的人,都在等法官将最后一句该说的话说出来,不可能有别的变数吧。西方已经喜形于色,今天可真是柳暗花明,沐希终于被救出来了。星云也感沐希一定会被保释,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不像昨天显得那样伟大、今天会这样渺小。陈律师、林中奇和池风宇保持一贯的谨慎,等待最终的判决。

  法官突然高声宣布:“鉴于那小雨是时间这件事不足采信,肖沐希将……”

  西方、星云张大了嘴:这可能吗?这法官是老糊涂了吧?这两个自谕是看透世间百态、精通人情世故的大孩子,在此,还是显得太嫩,只能这样想了。

  林中奇和池风宇对望一眼,深深地蹙眉:“上面”还是不肯放过肖沐希,是真的要置肖沐希于死地,还是另有图谋?

  小雨及时打断了法官的最后宣判:“法官大人,你有没有想过肖沐希继续待在监狱里的后果?”

  法官听到后,沉寂了,停止宣判。

  小雨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说了下去:“我知道这个世界要获得‘公正’并不容易,所以前统领肖然曾亲自绣了‘公正无私’四字的绣旗,以警世人。在法官大人的头上,正挂着那绣旗的前半部分‘公正’二字。”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在最高法庭的庭上,不是挂着法庭的庭徽,而是肖然亲绣的二字“公正”。

  小雨停了停,给大家一点时间回想这件事,又继续:“这‘公正’二字是拓拔图司令作为肖然统领给他的信物,以此辅佐李月星先生继承统领大位的证据之一,最后赠给了最高法院。不是吗?”这也是无法辩驳的历史。

  “既然拓拔图司令将这‘公正’二字挂到了这里,相信拓司令也是希望让人们在这里得到公正。肖沐希这次如果不被保释,我想不单是肖星云先生的声誉受损,连拓拔图司令的信誉也会被怀疑。况且,肖沐希先生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容许继续过无辜的监禁生活。如果肖沐希先生真有个三长两短,肖星云先生固然会信誉扫地,但肖星云先生以现在的立场,应该可以告慰外面苦等的人们,那所有的矛头就会全指向拓拔图司令。法官大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除非法官大人告诉我,您就是受拓拔图司令的指使,才准备不让肖沐希保释。否则,找不出您这样宣判的任何理由。”

  在法庭上直指法官受人驱使、判决不公,却这样引经据典、语重心长、不紧不慢地说出来,林中奇等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小雨的话,也说出了林中奇等人的顾虑。这个保释审判的确已经不像是仅仅为了争夺肖沐希的保释权,其后似乎牵扯出了继任统领大位的问题。肖星云如因此案失信于民,能不能顺利接掌统领大权,确实是个问题。只是,小雨直指此案的“上面”就是拓拔图,这似乎和林中奇等人的猜想不太一样。毕竟,拓拔图一贯都是支持肖星云的,更何况肖星云在昨天安排的记者会上,已经表明拓拔图的立场。如若肖星云所说与事实不符,拓拔图完全可以立即纠正。所以,林中奇他们猜想是拓心魄有意染指统领大位,瞒着父亲拓拔图为难肖星云。

  西方在小雨一再提到拓拔图时,眼中闪耀异乎寻常的杀机,可惜大家都在思考小雨说的话,没有留意。在小雨明指拓拔图就是幕后黑手时,西方若有所思地看看星云,似乎找到某种端倪。

  星云则愣愣地看着小雨:这个女孩又在胡说什么,是在挑拨自己和拓叔叔之间的关系吗?可是,自己昨天的伟大和今天的渺小似乎只有用这样来解释,只是这幕后的人应该不是拓叔叔,她肯定是在瞎说。

  那从最阴暗昏晕的地方刺来的狠毒眼神,在那小雨一再提到拓拔图时,渐渐收敛。法官顿感轻松了许多,开始独立思考那小雨这番话给他的明显提示:如果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拓拔图显然不会承认是自己这次审判的幕后主使。

  尽管,以拓拔图的权势还从未有过不可收拾的事,但法官刚刚经历了他人生中最艰苦卓绝的审判,对方已经将不可能完成的担保,变成了轻而易举的事实。法官已经无法确信,最终的结果是否真的像事前说的那样,完全可以控制。

  现在,那小雨居然一语道破幕后黑手,法官更为惊异这个看不见的女孩为何会知道这些,自己可是和拓拔图单线联系,不应该有其他人知道啊。

  法官再次仔细审视眼前的那小雨。那个传说中的笑容,已经不得不让人想起绣“公正”二字的肖然。此时,肖然光环下的那小雨虽微微蹙眉,但依然淡泊清远,并不太受审判的影响,确有肖然的丰采。小雨缓缓睁开看不见的眼睛,直视法官。

  法官从这迥然不同的眸子里感受到一种无言的召唤,似乎在指引自己如何解脱眼前的困境,他并不想抗拒,因为那的确是他内心想做的。

  法官又拍了下惊堂木,低头宣布:“肖沐希的担保齐全,可以保释。”说完,法官抬头对上了那狠毒的眼神,但已经为时过晚。

  听到这迟迟才来的应有判决,众人虽面露笑容,但已经失去应有的喜悦。更多的是在琢磨,这场云诡波谲的宣判到底昭示着什么。

  只有小雨,听到判决后露出了淡淡的喜悦,但也隐隐显出一丝担忧。听到法官离席的沉重脚步,小雨突然叫道:“法官大人。”

  法官停止了脚步,回过头来愣愣地看着小雨。

  “法官大人。外面的民众会知道,大人给了我们大家一个公正的裁决。”

  小雨的话,让法官的脚步轻快了很多。

  一如进场时一样,这个秘密聚会离去时也静谧诡异。一辆辆普通的出租车在统领府侍卫的保护下,接走了一个个黑衣、黑帽、黑皮鞋的神秘人士。这下,媒体想通过车牌追查的计划也泡汤了。

  可等西方一行六人出来时,就再也不见出租车的影子。看着四周见到自己就群情激愤的人们,西方露出胜利的笑容,告诉人们:沐希被保释了。

  许多人欢呼起来,记者们更急于冲破侍卫们的防线,上前采访西方一行人。结果如大家所料,但过程呢?一个早已确定的结果是没有文章可做的,现在重要的是过程。

  林中奇拉住正想走向记者群的西方,低声说:“先离开再说。”然后,林中奇转向肖星云:“你好,肖先生,看来我们是不会有车接了,能不能借用你的车一起走?”

  肖星云思绪万千,还停留在这场不可思议的审判中,一下子没有明白林中奇的话。

  西方听了林中奇的话,回到小雨身边。小雨突然对他耳语:“带肖星云一起走。”

  看看一脸担忧的小雨,西方走到星云身旁,拍拍星云的肩,用他们间一贯的口吻说:“你的车呢?我们可都在等啊。”

  是啊,未来统领的车自然由统领府卫队保管。

  星云清醒了一下,打了个手势,车开来了。西方很不客气地将小雨引进前排,然后自己也篡夺了司机的位置。看着西方的行为,星云原本混乱的思维更有些迷糊,但在林中奇和池风宇的半推半就下,无言地做到了后排的中间。整个过程更像是,这位未来统领肖星云被劫持了。

  被隔在外面的记者们见他们一行也要走,顿时慌乱起来,做势要堵车行的去路。但留下的陈律师照林中奇的安排,高声宣布:“大家请跟我来。马上将会在摩天万象大厅招开记者会。”这一声,吸引了大部分人。毕竟,采访要当事人肯说才行。

  西方将车缓缓驶出统领侍卫的控制区域,刚想避开迎面而来的热情人们再加速时,突然一小队侍卫堵住了车的去路,西方只好停下。一个看似领头的人一个敬礼,对后排的肖星云说:“肖先生,拓司令请您立即回统领府。”

  就这样,肖星云下了车。

  在西方一行四人换了两辆车,拐了不知多少个弯后,驶进一片郁郁葱葱的古老森林。西方感到,此处并不比毁灭者的基地好找。高耸粗壮的古老巨木常常让人不自觉的迷失,在一片翠绿的编织下,尘世间所有的人与事都被阻隔,油然而生“空山寂寥无一物,不识人世今几何”的感觉。

  终于到了林中奇的一处秘密别墅,说它是秘密别墅一点没错。唯一能看出这有一个别墅的是它还有一个大门,其他的一切都掩映在繁盛的巨龄树木间,根本看不到房屋的影子。

  令池风宇不解的是,似乎整个别墅连个看家的人都没有,林中奇居然亲自上前掏出钥匙开门。

  等车穿过茂密的树林,找到了屋子。第一眼看到,池风宇算是明白了个中原因,因为眼前的屋子简直就是十八年前那个著名的小楼的翻版。

  池风宇有些迟疑地问林中奇:“林兄,这里是?”

  林中奇叹了口气,没有回答,下了车。池风宇没敢追问,跟了上去。西方对十八年前的那个小楼没有什么印象,自也不知眼前屋子的奇异,但见气氛怪怪的,也不言语,默默地扶着小雨跟随其后。

  在林中奇的引导下,四人在一个不大的会客厅里坐下。西方十分奇怪,这个小楼不像一般的别墅分为不同的功能区,至少楼下的这四个房间是差不多大,并没有明显区别,似乎更像是办公室。

  林中奇默默地为每个人倒了一点葡萄酒,才坐了下来。

  池风宇终于耐不住沉默,开口问道:“林兄,这楼和那个小楼是?”

  “对,”林中奇语气极为沉重,“这就是仿照十八年前肖然住的那个小楼盖的。自从那个小楼毁于战火后,王闲兄就在这里按原来的布置造了这小楼,这里只有王闲兄经常来。上面有一间是肖然的办公室兼卧室,布置也和原来一样。”

  听到这,小雨有点激动地站起:“林先生,我可以去看看吗?”

  林中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当然可以。你们两位随意吧。”

  西方也十分好奇,更理解小雨对母亲的眷恋,扶着小雨上楼。

  池风宇没有动,等西方两人上了楼,举杯向林中奇:“林兄,我们是第一次这样坐在一起吧?”

  林中奇会意地笑笑,举杯,略为冲淡了原先进门的沉重,喝上一口,感激地说:“今天真的是谢谢池兄,冒风险为沐希担保。”

  “没什么,而且其中原因,林兄应该知道吧。”池风宇不接受这种感谢。

  林中奇点点头,但依然感激地说:“我知道是因为肖逸先生,池兄才会这么做,但还是要谢谢池兄。而且,我很奇怪,肖逸先生对王闲兄一向不太满意,为何这次会施以援手?是因为谈西方的关系吗?”

  池风宇知道,林中奇是口下留情了。肖逸对王二不是不太满意,是不愿见面、但有机会就忍不住会去找点麻烦。当然,这多少也有他池风宇从旁煽风点火的功劳,像林中奇这样财德兼备、倍受仰慕的人着实让人嫉妒。多少次风宇公司针对中奇公司的商场纷争,林中奇似乎总对池风宇退让一步,池风宇心中有数,里面多少有王二的影响,嘴上自不愿承认,更不会告诉肖逸。

  但此时,第一次面对面地单独坐着。回想过去的池风宇,老脸上突然有一丝腼腆,讪讪地说:“对不起,林兄,过去。”

  “不用,”林中奇打断池风宇的话,“过去就过去吧。我一直劝王闲兄去和肖逸先生见一面。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之间过去的关系,但我想他们应该曾经非常熟。这次,肖逸先生让池兄这样做,是因为?”

  “我也不知道其中原因。但,这次肖逸匆忙回玛雅的时候,交代我一定要全力协助王二先生这边,加上谈西方的关系,肖沐希的事我自不敢推脱。不过,肖逸也嘱咐我,如果可能,希望通过林兄,打听到王二先生的下落。”池风宇感激林中奇的谅解,也十分坦然地说出肖逸的事。

  听到池风宇询问王二的下落,林中奇的脸色有些不安,欲言又止。池风宇没有继续,默默等待。

  林中奇起身,向酒柜走去,似乎想去再倒一杯。

  突然,一声惊呼划破沉寂,西方用他那嘶哑的声音,令人心惊在焦急叫喊:“林先生,林先生,请赶快上来!快一点!小雨又晕倒了!”

 楼主| 发表于 2004-8-21 23:33:23 | 显示全部楼层

人有九世

第二十章 我的世界(全)

  听见西方焦急的叫喊,我非常想告诉他:我没事,真的。我只是很想回到我的世界里。但不知为何,仅仅是刹那间,我似乎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无法再和这个世界联系,不能抗拒地回到了——我的世界。
  在那刹那,我想起了:过去的日子,我是如何期盼——我的世界的来临。

  像往常一样,我的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不知会去到什么地方,不知到达的地方是怎样的。自从雪姨离开我,我已经习惯在我看不见的时候,去相信我认为可以相信的陌生人,像沐希和西方。有一段时间,我也相信过肖星云。我知道这个世界有太多的谎言,所以相信别人是一件可怕的事。我知道沐希骗过我,西方也在骗我,但我依然相信他们。

  可,一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我就仿佛听到了一段从心底流淌出的熟悉的古老韵律,我的眼前似乎也不再一片漆黑。我看到了一个个友好的古老精灵在向我招手,他们用自己粗壮的臂膀和葳蕤的枝叶,为我阻挡了这个世界的丑恶,编织出一个我熟悉而陌生的世界。他们“沙沙”地吹奏着古老的生命之歌,那熟悉的韵律让我不得不随心附和。奇怪的是,在我的记忆里,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听到这远古深奥的呼唤,却又不得不承认,它仿佛就是我的一部分,只是从未这样展现过。

  我沉默地跟在引导我的人后面,我抑止着自己内心的欢快,因为我不知该如何解释我的快乐。直到,那个人告诉我,楼上有一间母亲的卧室,我再无法平静,我想:也许,我真的找到了我的世界。

  自从出生到这个世界,我就一直认为:应该还有一个我的世界。我不知道我的世界应该是怎样的,但我的世界应该不同于这个世界。我到这个世界,仿佛是来做客的。有一段时间,我可以用眼睛疑惑地观察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陌生,这个世界的奇异,这个世界的不同寻常。

  后来,我看不见了。

  我很庆幸,我无法再通过眼睛了解这个世界,也就不会再被这个世界同化。在我黑暗的眼前,通过心的观察,我更加确信,另有一个我的世界存在。这个世界和我的世界并行存在着,一个在我身外,一个在我心中。

  看不见的我,毫不偏颇地穿梭于两个世界间。在这个世界里,我无意中会留下我的世界的印记,于是,有了《小虫漫游记》。我曾经看过这个世界,我知道这个世界也有不少美好的东西,但这个“人类主宰”的世界更处处充斥着丑恶。美好的东西似乎总被困扰,在丑陋的遮蔽下,很难展现它美好的一面。而人们对《小虫漫游记》的喜爱,似乎又在说明,对美好的向往一直未被泯灭,始终深藏人们的心底。

  我无法具体描绘我的世界,但我内心流露出的东西应该不是无中生有,如果不是这个世界的,就应该是我的世界的。随着眼前黑暗的时间越来越多,我也越来越多地想到我的世界。但,却总是那么茫昧模糊,永远弥漫着一层厚重的蜃气,结结实实地笼罩着我的世界。

  我望眼欲穿地隔着迷朦的蜃气看我的世界,就像通过一个奇幻的水晶球观察球体另一边的世界。在水晶球的折射下,我的世界一会被拽得很长,一会被压得很扁,某一部分突然变大了,而另一部分突然变小了,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协调、不美好。而有时,我的世界更被折射出的杂乱光线覆盖,呈现出带有荒诞色彩的斑驳假相,一切显得那样诡异变幻。我知道这是因为我看过这个世界,所以习惯性地用这个世界的面目遮盖了我的世界。

  我的心告诉我,我的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一直试图寻找能刺破那厚重蜃气的利剑,但我的心却又告诉我,我不应该去找什么利剑。我的心还告诉我,我的世界不仅仅在我的心里,更存在某个地方,等待着我把它寻回。等我将它寻回,我就可以清楚地看到,我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

  雪姨在我身边的时候,时常提及肖然的故事。当时,我并不知道肖然就是我的母亲,但我已隐隐觉察到,肖然是我找回我的世界的一条线索、一座桥梁,我非常渴望知道肖然的一切。

  哥哥,我不知该如何描述我和哥哥。我曾看过这个世界的兄妹,我可以肯定,我和哥哥不像这个世界的兄妹。我只有和哥哥一起的时候,才感到一种完整,这种依赖铭刻在我的心中。但每当面对哥哥,我又有一种不自觉的排斥。因为此时,我的世界的那层迷雾蜃气就愈加厚重,我更无法看清我的世界。我甚至曾感到,因为哥哥,我的世界短暂地在我的心中消失过。

  我不知哥哥是否也有他的世界,但我不想我的世界就这样消失。所以,当我感到我的世界越来越朦胧、离我越来越远的时候,我宁可放弃在这个世界的一切,全力退缩到我对我的世界的记忆里,用我的生命去唤醒我对我的世界的记忆。

  每当这个时候,就像现在一样,我和这个世界的一切联系都被切断了。我像一个偏执的孩子,不管这个世界发生多么惊天动地的事,也丝毫不受影响的只专注于我的世界。

  后来,我知道,在我专注于我的世界时,我曾身陷火场,是沐希救了我。我信任沐希,在我不知道他会舍身救我之前,我就信任他。这是我的世界给我的暗示,我的世界象找到自己的同类一样,在和沐希一起的时候,显出不同以往的线条和色彩,这些线条是那么和谐,这些色彩是那么真实,我感到驻于心底的美,慢慢流淌出来。

  而另一次,是我的父亲唤醒了我,我不知他是用什么方法,但他的确帮我拨开了一层迷雾,使我感到我的世界在心中慢慢清晰起来,虽然还是不能完全看清。

  看到孱弱的沐希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动也不动,我的世界腾然间失去了那种和谐、那种真实,更没有了那种美。失去了这一切,我的世界没有哭泣,它只是用寒冷的冰凌砌起更为厚重的雾墙,用鹅毛样的雪花包裹住整个自己。

  我的心,默默对着我的世界,静静的一动不动。任,我的世界的壁垒,愈加厚实;任,我的世界的画面,愈加模糊。我的世界,在我的心中越来越淡。

  我,开始用这个世界的思维来考虑事情。

  我无法说出原因,但我知道,我变了。我开始变得像这个世界的人,我将用尽一切手段,达到我的目的——去救沐希。我不想过多的去思考,我的作为会给别人造成什么伤害,我只想达到我的目的,我只想救沐希。所以,也许那个法官事后会因办事不利而被人灭口,也许肖星云会因沐希的最终保释而遭遇不测,但我已经顾不上了。

  只是这样,我就愈加感到,我的世界快要不见了,我已经快要找不到它曾经存在的痕迹了。

  但蓦然间,我居然好像找回了我的世界。

  古老精灵的现身,远古生命的呼唤,我的世界的大门就此为我敞开。但,为何我并不感:我的世界的冰凌壁垒,有在溶化的迹象;我的世界的朦胧画面,有一丝清晰的意思。

  我更像是一个偷窥邻居美好家园的孩子,异常渴望拥有同样美好的东西。

  我听见一声清晰的呼唤:“孩子…”

  我东张西望,我四处寻找。在这个我认为是我的世界里,追蹑着这从未听过却异常熟悉的声音。到处都是洁白,它们既不飘散也不聚合,是一种均匀的、纯粹的白。

  我看不见任何的东西。我怀疑我是否在这里也看不见,只是原来的漆黑变成了现在的洁白。

  我的疑惑被同样的声音打断:“孩子,很抱歉。我现在没有能力现身。”

  “你是谁?”我听见自己“想”的问了一声。

  “孩子,我是你的同伴。我借助我们另一个同伴的布置才可以和你联系,但这个时间会很短,所以,你先听我说。我们还有一个同伴,他正在慢慢消失,变成虚无,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你一定要救他。”

  “他是谁?”我好奇的想。

  “我不知道,但我想,你是知道的。我要走了。”

  无法追蹑的声音消逝了,洁白的世界也渐渐褪却。

  小雨清晰的明白了:那不是我的世界,那洁白的世界是我同伴的世界。这古老精灵的现身、远古生命的呼唤是我另一个同伴的世界。而我还有一个同伴就要逝去、变成虚无,我要救他、一定要救他。可是,他是谁呢?

  从同伴的世界退出的小雨,用这个世界的感触听到了这个世界的声音。

  “西方,你刚才说小雨又晕倒了。她以前就晕倒过吗?”

  “是的,我知道的就有两次。对了,林先生,我曾听父亲和肖逸说,小雨和她哥哥相互压制,是不是因为这样,小雨才晕倒?”

  “相互压制?应该不会,兄妹间会有心灵感应,从没听说过兄妹会相互压制。从脉象看,小雨似乎并无大碍,面色也比刚才好一些。会不会是因为法庭上的事,她太累了?”

  “可是……”

  “谢谢!西方,我没事。”在西方依然为小雨担心的时候,小雨在床上悠悠醒来说。因为小雨不想再听到,西方将“相互压制”这个词用在自己和哥哥身上。

  “小雨,你真的没事?”西方依旧有些担心。

  “我真的没事。沐希他……”提及沐希的名字,小雨愣了。小雨瞬间强烈地意识到:我一定要救他。但我一直想救他,不是吗?那为何我还会有这样强烈的反应?

  “沐希还在医院。”西方回答。

  林中奇这时开口:“你们要看沐希的话,就等一等,今晚八点之后,我已经安排将沐希接到这儿。”

  “那沐希的病怎么办?”西方十分不满。

  林中奇一脸的无奈和苦涩:“我也略通医术,知道沐希病得很严重。我已经请教过最著名的脑科医生,现在的医疗方法对沐希来说,无异于等死。所以,我想与其束手无策在医院里待着,不如将沐希带到这里静养。沐希这孩子一向喜欢自然,希望,会有奇迹出现。”

  这些话搁在西方的耳里,感觉十分刺耳。虽然西方也知道,林中奇讲的是事实,但西方就是不想放弃。在西方看来,沐希不应该死,所以就不会死,更不能死。

  看着一脸倔强的西方,林中奇颇为体谅地苦笑:沐希、西方这个年纪,正是可以为朋友、为理想赴汤蹈火、不计生死的时候。这个年纪的自己,不也正为“大同一世界”的建立而热血沸腾。当时的自己虽默默无名、无权无势,仅仅是肖然普通的拥趸中的一员,但当时自己和自己周围这群人谁又会在乎金钱、权势和名誉,令自己和周围朋友激情澎湃的理想才是最重要、最不可取代的事。所以即使后来得到了王二赠与的巨额资产,也不感多么幸运,只是希望按王二的意志行事,也算是继续为“大同一”事业贡献一份力。

  这些年的商场纷争,看到了那么多的尔虞我诈、那么多的你争我夺,现在见到西方对沐希流露出的朋友真挚情意,林中奇除了羡慕,更感曾有过的沸腾热血在血管中隐隐涌动。

  林中奇眼中流露出一种决心,对西方说:“我曾通过关系打听过沐希昏迷不醒的前后情况,沐希的确没有受到虐待,只是在昏迷的前一天吐了一晚,身体方面应该没有大碍。现在的状况,更像是沐希自己不愿醒来。先将沐希暂且送到这里,我会安排以最快的速度送沐希到玛雅大陆。”

  “为什么?”西方和池风宇都吓了一跳。

  “从医学上讲,要唤醒沐希,最可能的是他最亲近的人。而王闲兄已经去了玛雅。”

  林中奇的回答让池风宇深深的皱眉,欲言又止。

  林中奇歉疚的拍拍池风宇的肩,说:“我知道池兄的难处。如果沐希去玛雅,就不在保释的范围,可以算是弃保潜逃,我们这些担保人自逃脱不了干系。但希望池兄能体谅,沐希是王闲兄最钟爱的义子,我实在无法坐视不管。”

  “而且,肖逸正在玛雅,以肖逸的医术说不定可以救沐希。”西方突然想到了肖逸,一下子觉得自己太笨了,怎么到现在才想起肖逸,但接着就想到了父亲的死。

  “你确认王二先生在玛雅大陆吗?”池风宇还是不想放弃。

  “我之所以确认王闲兄不是杀李月星的凶手,因为一月二十四日,就是群英会堂晚会的前一天,王闲兄托我运了一件东西到玛雅大陆。李月星被杀的消息出来后,我去查了查,这件东西当天晚上就被人取走了,从我得到的消息看,应该就是王闲兄本人取走的。所以,从时间上看,王闲兄杀李月星的可能性非常小。而且,王闲兄这次只怕不会回来了。”林中奇最后一句的萧瑟之意似乎预示着什么。

  “为什么?”这次抢着发问的是小雨,王二对自己母亲的痴心曾让小雨落泪,自然也更关心这位可怜的王叔叔。

  林中奇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着小雨,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因为肖然。十八年前,王闲兄告诉我,他要为肖然再活十八年,因为肖然要他这样做。而且,沐希出现在肖然失踪的地方,王闲兄也自觉有责任将沐希抚养成人。到今年的一月二十五日,刚好是十八年。所以,”林中奇惨然地笑笑,“我猜,王闲兄这次也许不会回来了。”

  “如果王二先生已经死了,那怎么办?”池风宇问。这句话十分现实,但非常不讨喜,余下的三人的表情都告诉池风宇,他这样想太过分了。

  池风宇摆摆手,尴尬地说:“大家不要在意。我只是、我只是考虑了这种可能性。”

  林中奇知道池风宇还是不希望沐希就此“弃保潜逃”,虽然自己一直认为人命应该比钱财和名誉来的重要,但自己无法勉强别人也这么想。

  西方咬了咬牙,十分沉重的说:“我看这样,先将沐希送到这里。我们再联系玛雅大陆,一面让肖逸派人找王二,一面看肖逸对沐希的病情有没有什么看法。”

  这种安排自然让池风宇无话可说,但西方不是为池风宇才这样做。在去玛雅之前,西方必须要做一件事,一件西方发誓要做的事。

  电话在众人无话可说的尴尬时刻,善解人意地响起。林中奇听到陈律师焦急得声音:“林总,你们怎么还不来?已经过了五分钟了。”

  林中奇这才想起,自己原计划带西方他们来此稍加修整,就去参加在摩天万象召开的记者会,因小雨的昏倒自己把这事给忘了。

  林中奇急忙道歉:“对不起,我给忘了。我马上来,请参加记者会的朋友等一等,再准备一些茶点,所有费用记在我的账上。”听到林中奇对人如此谦和,池风宇不禁有些佩服。

  “记者会?”西方有些诧异地问。

  “就是这次保释审判的记者会,与其让大家不明真相地揣测,不如由我们引导舆论,这样对沐希也会有利些。不过,关于法官刁难的事还是不要透露出来,毕竟这牵扯到统领位子的争夺。我想,统领府也不会希望将这也曝光。”林中奇解释并说出自己想法。

  西方突然强烈地说:“记者会,就让我去吧。”

  林中奇和池风宇都有些意外,虽然这记者会谁去都可以,但这场保释审判云诡波谲的过程,其背后牵扯出了强大的政治利益关系。林中奇已经表明,并不是所有事实都可以拿到太阳底下晒的。所以,由经验丰富、威望卓越的林中奇去应付记者、主导舆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谈西方有必要抢着去吗?林中奇和池风宇不解地看着西方。

  西方意气风发、又有些羞涩地说:“我很想去,不可以吗?”

  林中奇和池风宇虽算来比谈西方高一辈,但林中奇向来谦和,而池风宇是不敢妄想做西方的长辈的。加上同为商场中人,“不可以”这句话显然硬梆梆地不好说出口,林中奇和池风宇面面相觑。

  西方更像是一个爱出风头的孩子得到了默许,不等他人再开口,逃似的迫不及待地下楼,脚步在楼梯间紧急地“噔噔”直响。林中奇和池风宇更有些茫然,以前怎么从来没有感觉,谈西方会是这样一个人?

  “噔噔”的脚步突然停止了,下面传来西方的叫喊:“小雨,将《小虫漫游记》的版权给我吧,我要拿它做个游戏。”

  没等小雨回答,西方的声音又从更远的地方传来了:“你没有意见就算答应了。小雨拜托给两位了,我走了。”

  林中奇和池风宇依然不知所谓地对看。一个自己看似十分了解的人,为何一反常态做出了不像他做的事?两人都希望从对方那儿找到答案,但两人显然都没有得到答案。

  打破沉默的是小雨:“林先生,请尽快将沐希送到这里来,可以吗?另外,我想在这里单独休息一下。”言语中,有要林中奇和池风宇离开的意思,只是林中奇才是这别墅的主人呀。

  林中奇却并不感到小雨的唐突,顺从地说:“我会尽快。只是要摆脱那些追踪的人,会有些麻烦。”

  林中奇说着,和池风宇打了个眼色,走向楼梯。在楼梯前又停下,转身看着小雨,十分踌躇地说:“那小姐,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有些事情,不需要问,自然会有答案。”小雨淡淡地回答。

  林中奇听到,愣了一下,似乎思考了一会才释然,和池风宇一起离去。

  来接林中奇和池风宇的汽车,留下渐渐远去的杂音,小雨知道,这里独独留下了自己,一个人。

  午后,阳光的温度不经意地凉了。参天古木掩映的小屋,格外的清冷。

  一个人躺在母亲的床上,小雨很希望能静静的,静静的,什么都不去想。自己已经做了太多不想做的事了。医院里,因沐希的“失去”,对肖星云的据理力争;法庭上,揣测审判背后的利益纷争,咄咄逼人的争胜辩驳;刚才,还鸠占鹊巢地提出要求,赶走主人。小雨感到累,即使所有的事情都按自己的要求做到了,她依然感到累,依然不能从这个世界的胜利中感到一丝由衷的快乐。因为这一切,在这个世界努力的这一切,仅仅为了一个目的,救活沐希。而自己,依然在慢慢地失去沐希。

  耳畔还总挥之不去,西方离去时造作的声音。西方一直在掩饰什么?谈老伯真的出事了、真的不在了吗?

  自己最亲的哥哥和父亲离开自己,去了玛雅大陆;在“我的世界”中视为同伴的沐希,在慢慢逝去;曾教导过自己的谈老伯,也许,也消逝了。

  窗外飘进一阵寒意,腾然间,小雨感到无比的孤独。

  我真的要在这个世界,孤独的抗争,孤独的寻找,孤独的活着吗?我真的可以这样孤独地活在这个世界吗?母亲,这真的是你曾存在过的地方吗?也许,这仅仅是个摹仿的地方,所以我不曾感触到你的存在。母亲,你到底在哪里?母亲,我的世界到底在哪里?母亲,我的同伴又在哪里?

  小雨梦呓的叙说,哀怆的询问,心中的困苦慢慢流淌,在这个无人的世界,无助地悲伤。时而拂过的冷风,加重了哀伤的寒意。在透彻刺骨的寒冷中,小雨渐渐,沉溺。

 楼主| 发表于 2004-8-21 23:33:43 | 显示全部楼层

人有九世

第二十一章 心的指引(修)

  古木葳蕤,绿荫苍翠,层层叠叠地向高远处伸展,几乎遮蔽了所有的阳光。偶有点点漏下,如星星般璀璨耀眼。西方对眼前的美景视若无物,只觉开车时,那时而闪烁的星光有些碍眼。
  古木下,冬日清冷寒风游走穿梭,车上窗户大开着,西方却依然涔涔的冒汗。逃似的离开小屋,原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但要把自己装扮成一个思想幼稚、爱出风头的家伙,原本简单的逃离因心中的忐忑,变成了异常紧张激烈的运动。西方十分厌恶这种角色,但为了父亲,为了给父亲报仇,西方什么都愿意做。

  记者会的主导权已经成功归自己所有,但这仅仅是第一步。西方,独个在无人的绿荫路上驱车奔驰,脑海中为父亲复仇的计划慢慢显现。

  一个穿着黑大衣、戴着黑帽子、穿着黑皮鞋的神秘人士,从保释审判的会场出来,穿过秘密通道,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默默回到了拓拔图的办公室。

  室内依旧严严实实的遮盖着,没有一丝阳光刺进,但整个世界的亮度还是使室内的可见度提高了不少。脱下黑大衣、黑帽子、黑皮鞋,不用打开桌上昏暗的小灯,拓拔图也从镜中看到了自己难以掩饰的失败的神情。

  那个该死的法官居然不听自己的号令,让肖沐希保释了?

  拓拔图眼前闪现那法官离去的身影,恨不得将之撕成碎片。但即使这样,也不能挽回今天的败局。更何况,那小雨最后的一句:“外面的民众会知道,大人给了我们大家一个公正的裁决。”

  如果将那法官杀死,那小雨他们也许会使法庭上的一切都曝光,自己岂不是还要承担恼羞成怒、杀人灭口的罪名。只是,就算放过那法官,那小雨他们难道不会将法庭上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不,应该不会。认为自己就是幕后主使的人,显然只有那小雨一个人而已。以林中奇和池风宇的老成,就算认为自己是幕后主使,也不会不顾一切地说出来。更何况,从法庭上的神情看,他俩人应该没有想到自己就是幕后主使。其他的旁观者,更不会没事找事,来触怒自己。

  除去了这一层担心,拓拔图略为安定了一会。开始分析在法庭上发生的一切。

  池风宇居然和林中奇联手,难道肖逸已经原谅了王二?还是?还是肖逸已经知道了真相?不,不可能!就算王二这个当事人也在自己的算计中糊里糊涂,肖逸不可能知道真相。如果肖逸真的知道真相,自己就不可能还这样轻松地躲在办公室了。肖逸,这个自己不得不将他支开、才可以成功算计肖然的人,他为肖然的复仇,绝对是可怕的!

  拓拔图不由得神情恍惚了一下,有些颤抖。

  那小雨就是时间,《小虫漫游记》是她的杰作!这个小女孩的形象和内涵,为什么都那么像肖然?但肖然当初是突发身受重伤,虽然事后不见踪影,也应该不会留有什么后手。如果说肖然没死,这十八年来为何一点动静也没有?就算要养伤十八年,肖然既然在玛雅,应该可以联系肖逸为她查明真相、去复仇啊。以肖逸每年回来祭奠肖然的神情看,决无做作的可能。因为万事都沉着周密的肖逸,惟独对肖然的痴情,极其幼稚可笑!自己不也因此快快活活地逍遥了十八年吗。

  只是,既然肖然死了,那小雨又怎么会那么像肖然呢,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

  拓拔图蓦然间想起了肖星云,自己不也曾想造出个翻版的肖然吗?拓拔图拨通了石峰的电话,命令石峰通知在玛雅的林舫和叶翔,秘密去一趟神女湖畔,那里有个独零零的小屋里只有一个人,向那人询问,十八年前,有没有其他的孩子。

  石峰听得糊涂,但拓拔图一字一句地慢慢说完,显然不想多做解释,只好全部记下。并报告说,肖星云已经照指示被拦下,过二十分钟会回统领府;谈古今的律师将在摩天万象召开记者会。

  拓拔图听到“噢”地一声,挂了电话,思绪早已飘远。

  眼前又挥之不去的出现,那幅令他一生都心惊胆颤的画面:茫茫天地,除了白雪皑皑,就是飞雪漫天。这个冰天雪地的地方,这个困了他八九百年的地方,这个除了几条鱼就再没有其他可食的地方,这个以前是安祥平静的冰峦大陆、现在为恐怖之地的玛雅大陆。

  在他的记忆中,这片尘封的冰天雪地,既异常遥远又近在咫尺,既模糊不清又毫发毕现。因为那么漫长的时间,他都在噩梦和梦醒间迷迷糊糊。所有的一切,都因他内心的恐惧,被遮掩得蒙昧不清。他从没有勇气,真正细致地回想那不可思议的倍受折磨的日子,但也从未忘记过其中的一点一滴。

  二十一年前,为了摆脱那誓言的阴影,把肖然彻底铲除,不得已又回到冰天雪地的玛雅大陆,去取那本原以为没有用的旧文明的古物。古物是他迷糊间无意中发现的,在噩梦中他还曾读懂过,虽然记得不是太清楚,也不太能理解,但还是多少了解到这是一本有着不可思议魔法的古物。依据古物中的记载,是可以用一根人的头发制造一个人,也是能做出可以使整个都城顷刻间永远消失的武器。等离开这个困顿的地方,再次来到人间,重新认识世界。他才知道,那不是魔法,那是科学;那不是不可思议,那是这个时代可以做到的残酷现实。同时,也是肖然不愿看到的现实,所以也是他可以利用的东西。

  将古物取出,他独个顺着袅无人烟的雪地艰难潜行,总有一种走不出去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又会被困顿在这里,没完没了的在噩梦中永不醒来。结果,他真的不知不觉间,失去了清醒。再醒来时,却惊奇地发现他依偎在木椅上,旁边闪耀温暖气息的火焰默默散发着光和热。他还没时间用更多的疑问塞住自己的脑袋时,主人就回来了。听眼前这个三十多岁、叫温裔洵的大男孩兴致勃勃地畅谈自己的理想,就是在这个冰天雪地里发现新的生物。他发觉自己居然十分羡慕温裔洵,想起了自己此来的目的,不管温裔洵的如何劝告,坚持一个人在夜晚独自离开。

  结果,他第二次被救。在他昏睡和清醒间,他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将古物取出,指导温裔洵如何读懂这本书,并让温裔洵手抄了一本。等他清醒,温裔洵连连向他道谢,眼中更充满了敬佩膜拜之意。他顿时慌了,他不知自己曾做过什么,他只知道那不是他,那不是他!

  第二天,温裔洵让他披上厚厚的冬衣,趁正午有一丝阳光,才将他送出这个他无法独个走出的冰天雪地。从此,他再也没有踏上这片土地。

  钟睿、林舫和叶翔三人在玛雅定居后,他曾让钟睿秘密去接近、去监视温裔洵。可惜现在钟睿不见踪影,否则就不用让林舫和叶翔不明所以地去找温裔洵。

  当时,据钟睿报告,温裔洵认为自己已经研究出,如何通过人的一根头发制造人,却苦于没有资金,不能进一步试验。那时,他对温裔洵的绝世发明没有任何兴趣。直到肖然失踪后,他想起了温裔洵的发明。让钟睿秘密进行,送去肖然的一根头发和十亿资金,得到了一个肖星云。

  最初得到肖星云的感觉,决不仅仅是看到一个异常健壮的婴儿那么简单,那是一个梦想的实现。他从来没有实现过一个梦想,因为在这之前,他仅仅只有一个梦想——消灭肖然。他费尽心机暗算肖然,却依然不能确定肖然的生死。屡次探求肖然最后行踪不得后,他一直被一种绝望困扰,他总在想:像自己这样一个不正常的人,也许根本没有实现梦想的权力。

  肖星云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他重新认知了,自己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自己也有实现梦想的权力。如果一定要说自己与众不同,那就是自己比其他人更为强大、更有权势,自己更有实现梦想的实力。

  所以,孩童的星云一直倍受他的宠爱。为了不让别人对比同龄孩子强大太多的星云有疑心,他千方百计让星云不知不觉比原来长大了三岁;为了让星云能够接下统领大位,极力劝说李月星独身并收养星云。直到星云认识了肖沐希,为了获得王二的情报,不得已利用了星云,旁敲侧击了解王二的状况。

  象许多事情一样,做和不做,是最大的分水岭。第一次,他还有些犹豫,生怕给星云带来伤害,但天真的星云对自己“这么关心”是那样高兴,他顿时没有了仅存的那点犹豫。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然后,习以为常。一次次的利用星云,现在的他,已经习惯把星云当成可以利用的工具。

  此时,再次回想起最初对星云的爱怜,他无法分辨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无疑,有一点快乐,过往对星云的爱怜的确让他感到一丝甜蜜,加上梦想实现给他带来的喜悦,他不能不感到一种幸福。只是,这种幸福是多么短暂。很快,星云就认识了肖沐希,也提醒了他,肖然还生死未明,王二、肖逸还在自己身边虎视眈眈。所以,星云必须为自己做事;所以,看到星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套出肖沐希和王二的消息;所以,对星云的爱怜慢慢也就不见。

  他蓦然间有一丝厌恶。他不知是对从前居然对星云有过这样亲密的爱怜,产生厌恶;还是对自己将星云变成自己的工具,感到厌恶。总之,他厌恶回想起,曾和星云一起的快乐时光。

  门敲了两遍,拓拔图还沉浸在自己无法理清的思绪中,没有听到。敲门的人觉得奇怪,轻轻转动把手,发觉可以打开,顺势推开了门。看见拓拔图居然就坐在办公桌前低头沉思,一个激淋,慌忙敬礼报告说:“报告司令,肖星云先生到。”然后迅速退出,带上门,让肖星云和拓拔图面对面的,袒露、独处。

  经过一路的颠簸,星云已经接受了自己经历的事实,心中相应的升起一连串疑问。最想知道的是,那个法官的幕后黑手是谁,为什么要那样做?林中奇为什么会那样说,杀死义父的凶手真的就是王二?

  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星云期盼着仅剩的亲人——拓叔叔会解释这一切。现在,拓叔叔就在眼前,星云却不忍打扰,他突然间想起,他从没有仔细观察过他的拓叔叔,就像在义父死之前,他从没有仔细看过他的义父一样。

  室内昏暗的色调,总让人感到空间异常狭小,四周所有的物体似乎随时都会压迫而来。眼前的拓叔叔蜷缩在椅子上,静静的低着头一动不动。星云看不到拓叔叔的面部表情,但也能从拓叔叔紧绷耸立的肩部、紧错交叉撑于前额的双手和深深低下的骄傲的头颅上看出,拓叔叔很矛盾、很痛苦。在内外无言的重压下,真的很累!

  那一瞬间,星云脑中充满了义父永远睡去的影子,顿时害怕起来,害怕眼前的拓叔叔也会突然那样永睡不醒。星云想叫醒拓叔叔,又不敢,星云生怕自己叫不醒自己的拓叔叔,生怕这一叫发现拓叔叔原来也已离自己而去。星云只是,静静的看着,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期盼。

  拓拔图终于动了动,想是感到室内不对劲,嗖的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警惕防范之色,身子也紧张地绷起来,随时准备对付突发事件。拓拔图敏锐搜寻的眼睛看到的,却是星云在他抬头瞬间流露的惊喜和快乐。表情,是那样自然而然;感情,是那样发自肺腑。拓拔图不能理解星云为什么会这样,却在刹那单单被纯真的快乐感染,心头有一丝丝的甜蜜。

  甜蜜,对拓拔图,却总是短暂的!

  星云一声惊呼:“拓叔叔,你的脸?你的脸怎么了?”

  拓拔图顿时被打回了现实,脸在甜蜜和痛苦中分裂扭曲,再加上尚未完全愈合的累累伤痕,呈现出异样的丑陋和邪恶。星云被不同寻常的丑恶吓呆了,纯纯的快乐被不可置信的震慑取代,在脸上,久久停留挥之不去;在心中,深深炙烙出一道无法弥补的印痕。

  看着星云脸上的震慑,拓拔图露出不能掩饰的羞愤。如果说千年前他还曾有过这种情感的话,也肯定早已被湮灭在那铭心刻骨的噩梦中了。现在,拓拔图对这迥异的情感是这样陌生,以至无法操控它,让羞愤在脸上反复徘徊。

  看拓叔叔露出从没见过的羞愤,星云忽的释然了,震慑在脸上瞬间抹去,理解伴着一阵心痛。星云咬着牙深沉的开口:“拓叔叔,你不要难过。如果心魄一定要做总统领的话,我不会跟他争的。”

  星云不愿自己和拓心魄之间权位的争斗,让拓叔叔为难。事实也是,义父已经不在了,拓叔叔终归是叔叔,而拓心魄终归是拓叔叔的儿子,自己为什么还一定要为坐上那个位置,和拓心魄争个不休?保释审判法官的幕后,果然就是拓心魄。拓叔叔脸上的伤疤,也许是拓叔叔和拓心魄争执时弄的,所以自己问起这事,拓叔叔才露出了从未见过的羞愤之色。

  老奸巨猾的拓拔图,已经不知该如何对付这真诚的理解了,不能控制地流露出一种感激,感激星云让自己从不能操控的羞愤中走出来。这感激让星云更加肯定,自己猜对了。

  拓拔图的脸色在伤痕的掩护下变幻不定,渐渐归于平静,终于恢复了他一贯的威严,冷冷地对星云说:“你不要瞎想,统领的位子一定是你的。不过,从现在起,你必须切断和外界一切的联系,专心地学习如何做好一个统领,我会指定人去教你。”

  星云又看到那个熟悉的拓叔叔,不由得心中轻松了很多,顿时想起压在自己心中另一件大事:“拓叔叔,林中奇为什么说……”

  星云没有说完,拓拔图就断然训问:“你不听我话了吗!现在首要的是你登上统领的位子,其他的一切以后再说。等你掌握大权,还怕报不了仇吗?至于林中奇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我会去查清楚。”

  说着,拓拔图拨通电话,让石峰马上过来。

  石峰敲门进来,刚想回报和玛雅联系的结果,看见星云在此,标标准准地敬了一个礼,没有说话。倒是拓拔图开口问道:“事情办完了吗?”

  “是,事情已经办完了。”

  “那好。石峰,从现在起三天内,你不用做其他任何事情,专心教星云如何做好一个统领,包括各方面需要知道的事、各种礼仪、世界局势和服装等等。反正一切由你负责。你可以挑一处安静的地方,和星云单独在一起,星云的一切由你安排。”拓拔图不容置疑地命令。

  “是,我明白。”石峰回答得并不干脆,心中明显还有些疑惑。

  但拓拔图没有解释,掉头对星云说:“星云,你先将你所有的通讯器材拿出来,然后听石峰的安排。”

  虽然星云知道,拓叔叔的命令一贯令行禁止;义父的死也让星云希望,对过去自己在亲人面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行为,做个小小的改变。只是此时,星云也不免习惯性的生了小小的抵触情绪,不甚愿意。

  拓拔图脸色铁青,厉声道:“你不想为你义父报仇了吗?”

  星云听了,不得不将自己的电话等物都拿了出来,放在桌上。心中还是有个疙瘩:这毕竟是为了接掌统领大位,而不是为了义父复仇。星云既然已经起了放弃的念头,自然不会像以前那么珍视那个位置了。

  “石峰,你马上起草,明天正式公布:三日后,星云将接掌统领之位。”

  拓拔图用最平常的姿态,以让星云和石峰抓紧时间做好每一件事为由,匆匆赶走了两人。

  拓拔图知道,了解内情的石峰一定奇怪,自己何时又改了主意。这也是他不想多做解释的地方,甚至不愿让其他人窥视,因为这是属于死人和他自己的隐私。

  他感到羞愤,不是因星云发现了他伤痕累累的面孔,而是他发现自己真的对利用星云感到厌恶。星云在他抬头瞬间表露的快乐,真的是他希望拥有的。而星云的惊呼却在告诉他,是自己将这种快乐抛弃了,就像自己杀死自己的孩子一样。

  不能控制的羞愤,让他第一时间联想到了悔恨。他将两者联系起来的另一个原因是,这两者都是自己不能控制的感情,一个在昨天,一个在今天。

  不同的是,昨天自己尽可以独自躲在这里,为自己杀死了自己的子孙——谈古今而尽情悔恨,无需掩饰;而今天,他不得不在星云面前,试图掩饰自己真实的情感。因为,真实的情感,须以真实的故事加以阐释。他无法告诉星云真实的故事,他就不能、也不应露出真实的情感。

  可惜,他无法掩饰。好在,星云理解了。这个美丽的错误,来的是那么及时,且恰到好处!

  而这种理解,也让他无法再硬起心肠痛斥星云一番,将星云抛弃。尽管事先他并没有想过如何对付星云,但如果他一定要抛弃星云、使星云身败名裂的话,还是非常容易的。今天就是一例,只是十分意外的出了岔子。

  想到了今天的审判,他的眼中跳出了一个人的背影,为了以后可以名正言顺的见到这个人,自己也不能将星云抛弃,因为这个人和星云是非常好的朋友,这个人就是谈古今的儿子——谈西方。

  听到那个律师说谈西方就是谈古今的儿子,他是多么希望能正面仔细的看看谈西方,结果他只看到了那个孩子的背影。那个孩子?对,那个自己的孩子。他不再疑问,他已经确信谈古今就是自己的孩子,这不需证据,这也是一个梦想。一个恶毒残酷的梦,一个噬心痛苦的梦,却也是一个已经实现的梦!所以,谈西方也是自己的孩子,肯定没错!

  命令将星云带回时,拓拔图心中更想命令将谈西方也带回来,但他还没有感情用事到那种程度。谈西方,将是他最隐秘的软肋。

  既然不能抛弃星云,就不能让星云和王二、肖逸这群人混在一起,而要将星云重新拉到自己身边来。星云封闭的三天,拓拔图知道自己有许多事必须做好。这样,才能将登上统领大位的星云,牢牢地控制到自己的手掌心上。

  拓拔图接连下了几道命令:严密掌握林中奇、池风宇一行人的行踪。将谈古今、谈西方的所有资料马上收集完上报。时刻注意玛雅大陆的动向,有异常马上汇报。

  最有权势的总司令的手下,效率还是不错的。几分钟后,谈古今、谈西方的资料就呈了上来。内容非常少,尽是些没有用的公开资料,甚至两者之间的父子关系也是刚刚加上去的。唯一引起拓拔图注意的是,谈西方还有一个哥哥谈东方。还额外说明,谈西方兄弟和肖沐希、肖星云的交情极好。拓拔图看到这,不禁有些后悔,过去为什么自己从没有注意过,星云除了肖沐希外,还有这样两个好友。

  谈东方到底去了哪里?其他三人都在这里,谈东方没有理由不在啊。拓拔图眼皮突的跳了一下,十分无奈而痛苦的想到重伤之后的谈古今。谈古今当时伤势好的那么快,简直不可思议。但他似乎听说过这种传闻,有一个人可以做到这一点,就是肖逸。玛雅上次报告说,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是肖逸不在玛雅的原因?对,一定是。否则,哪会这么容易就取得胜利,还重伤了风云笑。难道谈东方被肖逸带到了玛雅?从时间上看,也对的上号。肖逸救了谈古今,肯定也接到玛雅出事的消息,所以带谈东方去了玛雅。

  这次玛雅行动是为了钟睿复仇,他已经下令要赶尽杀绝。肖逸虽然厉害,但自己的手下林舫和叶翔也不是十八年前只敢挑拨离间的小混混了。十八年前,肖逸当然可以在错综复杂的多面争斗中,凭自己的智慧取得胜利。但十八年后的今天,以林舫和叶翔纠集的势力看,人多势众、目标一致下,肖逸肯定是要输的。况且现在,风云笑已经奄奄一息,毁灭者也被扫荡的差不多了。肖逸这时带谈东方回去,无异于羊入虎口。肖逸死了当然最好,但谈东方如果也?

  拓拔图被这种想法止住了呼吸,恐惧!每一点一滴的理智,都在恐惧!拓拔图已经不敢想象下去。难道在杀死谈古今之后,自己还要杀死自己另一个孩子吗?

  拓拔图一把抓起电话,拨通最隐秘的玛雅专线。为了怕肖逸万一追查,除了十八年前制造星云那件事外,他从不直接和玛雅直接联系,都是通过石峰传达自己的命令。此时此刻,他显然顾不上了。

  十八年老不用的东西,难免会出点毛病。拓拔图得到的只有断线的声音,再拨,还是这种声音。

  拓拔图狂怒,打电话找到命令监视玛雅的人,愤怒地问:“为什么玛雅的电话打不通?”

  对方显然被吓坏了,结结巴巴地回答:“报、报告、报告司令,刚、刚刚,玛雅的所、所有通讯都、都被切断了。我、我们正在查原因。”

  拓拔图“啪”的摔回电话,早不出事晚不出事,自己要用它的时候偏偏出事。愤怒无法发泄,变成了一种内心的自我折磨。

  恰在此时,有人敲门。

  “进来!”拓拔图怒气冲冲的喊。

  进来的是他命令严密掌握林中奇、池风宇一行人行踪的负责人。来人小心翼翼地进来,敬礼,试探地说:“司令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什么?”拓拔图感到怒火再次上燃。

  来人一整面容,立正:“报告司令,因为这次保释审判,摩天万象正在开记者会。原定的发言人是林中奇,但推迟了二十分钟后,换了谈西方。谈西方,他……”

  来人停住了,看着拓拔图,犹豫该不该继续。

  拓拔图听到谈西方三个字就被吸引,怒气也减弱了几分。突然没了下文,赶忙接口:“说下去,说下去。”

  “他说了许多攻击统领府和司令的话,要不要将他抓起来?”来人说完询问。

  “不,”拓拔图一下子否定了,“电视还在播吗?”

  “对,应该还在反复的播。”

  “你出去吧。你做的很好,做的很好。”拓拔图赶走了不明所以的下属,打开了电视。

  果然,正面的谈西方出现在荧幕上。

  

 楼主| 发表于 2004-8-21 23:34:13 | 显示全部楼层

人有九世

第二十二章 针锋相对(完)

  一个人的人生,总是潮起潮落,沉浮不定。再平淡的人生,也会有高潮的部分;再辉煌的人生,也会有沉寂的时候。但世界却不一样,它总是高潮迭起、连绵不断,因为它可以不停的更换主角。前天是肖沐希,昨天换了肖星云,今天轮到了谈西方。
  虽然这三者之间有直接的联系,肖沐希无辜被捕且一夜之间昏迷不醒,导致了肖星云的群英会堂的记者会,记者会推动了保释审判的进行,审判过程的呈述引出了谈西方。追本溯源,源头无疑是肖沐希。但,谁又能否认,事情已经变得越来越精彩纷呈,人物也越来越发耀眼夺目。人们的注意力转移的飞快,肖沐希已是过时的话题,不值一提;肖星云还值得偶尔提起一下;现在所有谈论的声音汇聚成三个字:谈西方。

  就在人们疯狂谈论谈西方的时候,有两个最了解内情、本应最早知道这件事的人,却因过于相信谈西方没有注意到这件事,以至一直被蒙在鼓里,专心策划自己要做的事情。

  接林中奇和池风宇的车,很快的离开树林,在一个隐蔽的住所,两人单独上了一辆面包车,林中奇亲自开车。池风宇吃惊于面包车里,医疗设备实在精巧齐全,完全就是一辆精心打造的救护车。

  池风宇不得不开口询问:“林兄,我们到底要干什么?”

  “将沐希接出来。”林中奇简短的回答。

  “可是?”池风宇想反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有些理由,在人多的时候,可以冠冕堂皇的说出来;但在和林中奇这种久经商场的人、一对一独处的时候,是无需拿来做幌子的,以免贻笑大方。

  “我想,那小雨说的对,沐希越早送到那里越好。”林中奇这已经算是在解释了。

  池风宇找到了一点理由:“林兄,为什么会对那小雨的话那么重视?”

  “池兄,你不觉得她很像?不,她应该就是。”林中奇只说了半截话,眼中闪现异乎寻常的神采。

  那小雨像谁,这还有疑问吗?池风宇猛地吓一跳:“林兄,你走之前想问那小雨的那句话就是?”

  “是的。”林中奇毫不犹豫的回答。

  两个人都省略了最重要的元素,没关系,只要两个人都明白就好。

  在林中奇的心中,那小雨是肖然的孩子也好,传人也好,甚至替身也好,总之,回来就好。因为肖然不仅仅代表一个人,更是一个时代的象征,那小雨的出现是否预示着肖然时代的再次到来。

  林中奇似乎又回到了激情澎湃的日子,顺口问道:“池兄,那时候,你在什么地方?”

  “啊?什么时候?”

  “肖然在的时候啊?”

  “我?噢……”声音渐渐没有了。

  林中奇并不在意池风宇的回答,只是想借此穿越时光,再做一回青春涌动的自己。

  在医院一百米外不起眼的小院子里,池风宇下了车,换上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向医院进发。这将是医院门前那帮守株待兔的人的目标,也是林中奇给他们安排的靶子。尽管池风宇心中十分不愿意,但贼船上着上着就会惯的,他也无可奈何。

  果然,车一到医院门前,那些早就等得百无聊赖的人群马上密密上前拦住。池风宇先还做势要冲进去,然后及时停住了,下车,打招呼,说:“我是来看肖沐希的。”

  人群的蜂拥而上自不在话下。虽然这个世界,今天的主角铁定是谈西方了,但谁知道明天的主角会不会又是肖沐希呢?他们的任务就是找出这个世界下一任的主角。

  池风宇已经做足了拖延时间的准备,自不会让大家失望。不过医院前拥来的人,似乎比池风宇估计的要少很多。

  林中奇伪装成医院普通的送货人,开着车,从工作通道进入。在他的周密安排下,沐希盖着白布,迅速上了车,接好护养设备,平稳地离开了医院。向神秘小屋的方向直接奔驰。半途的路上,突然驶进了一座大院子,前门进,后门出。十分钟后,又拐进了一个仓库,前门进,前门出,但仓库的其他几个门也同时开出了三辆一摸一样的车子。于是,四辆车在不同的方向快速驰骋,让人无法琢磨,谁才是最初进去的那辆。不管有没有人跟踪,这下也甩掉了。

  不久,到了小屋。林中奇下车,来到沐希面前,以自己的医学经验,检查完沐希的状况,心中一片凄然。林中奇和沐希从没有以长幼之礼正式见过面,偶尔因商业活动碰面,也仅以同仁的身份礼貌性的打个招呼。林中奇早就知道,王闲兄对沐希有着难以言明的期翼和疼爱。也正是这样,林中奇才从不去帮沐希,让沐希独自成长,但他也在密切关注着沐希的一举一动。他曾想过,在沐希逐渐走向成熟后,自己应该将原属于王闲兄的东西传给沐希,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他的关切中更混杂着一份不为人知的期许。现在,看着原本茁壮成长的沐希突然奄奄一息,自己却无计可施,王闲兄也生死不明,林中奇自是悱恻难解。

  林中奇慢慢逐一拔掉插在沐希身上的各种针管,拔完,沐希还是一点反应也无。林中奇心中隐隐作痛:果然,这些东西其实都是多余的。以沐希现在的状况,最多只需要极少的补给,其他的医疗手段应如无胜有。

  林中奇抱着一动不动的沐希,轻轻上了楼。推开肖然的那间卧室进去,眼前一惊。那小雨平躺在肖然的床上,缩挤到最里面,淡淡的痛苦之色充斥了小雨一贯平静的脸上。林中奇已经被惊吓得开始涔涔冒汗,没做多想,将沐希赶忙放到床上,伸手试探小雨的呼吸。还好,呼吸正常,应该是睡着了。

  林中奇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喘了口气,平静一下自己饱受惊吓的心脏,眼睛没有离开沐希和小雨。肖然的床还算够大,两人并排躺在床上,并不挨着。林中奇看着,眼前有些恍惚,总觉得沐希和小雨的神情是那样相象,有一脉相承的感觉。

  “叮叮”两声划破宁静的小屋,林中奇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慌手慌脚地拿出自己的电话,一边关掉声音,一边走下楼来。

  在楼下接听电话时,只听池风宇近乎哭泣的声音在焦急地说:“林兄,你到底在不在听啊?你说句话呀?”

  林中奇不解分手不久的池风宇为何会这样,只好赶快回答:“我在,我在。”

  听到林中奇的声音,池风宇像是抓到了根救命稻草,似乎都哭了出来:“林兄,你赶快过来。出大事了,我们这下惨了!你现在就回来,我在我的办公室等你。你现在就来,马上就来……”池风宇反复叨念着。

  林中奇不明所以,很想问清楚,但听池风宇语无伦次的诉说,林中奇知道池风宇只怕此时难以说清。况且,池风宇也不是小人物,这样失态,显然真的出大事了!

  林中奇望望楼上,沐希和小雨都沉睡不醒,只能让他们多休息一下了。

  林中奇开着面包车飞驰出了树林,在一个熟悉的院子里,脱去伪装,不再开车,坐到了一辆黑色轿车的后面。一面命令司机向风宇公司赶去,一面联系到自己分属情报部门的下属,询问有什么事发生。下属平淡的汇报,除了谈西方的记者会,没有什么其他值得注意的事。

  眼前跳出那个不像谈西方的谈西方逃离小屋的情形,林中奇心想,难道是他出事了?

  遂向下属询问,记者会上谈西方说了些什么内容。下属奇怪的反问,记者会不是您召开的吗?您还不知道内容?

  林中奇略为尴尬的“嗯”了一声,那下属也适可而止,开始提纲挈领地说及谈西方在记者会上的言论。林中奇听了,脸色铁青,头皮发麻,知道,麻烦大了!

  很快到了风宇公司,林中奇一路通行无阻,显然池风宇已经嘱咐过了。林中奇一踏进池风宇的办公室,池风宇就上前紧紧抓住林中奇的手,苦着脸、老泪欲下,说:“林兄,医院门前他们问我,我才知道这事。这可怎么办?谈西方可害惨了我们!”

  林中奇只好也紧紧握着池风宇的手,拉池风宇坐下,问:“有现场吗?我想看看。”

  池风宇连忙说:“有,有。”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但已扑到了桌上的遥控器,打开,谈西方那可恶的嘴脸又出现在池风宇眼前。

  谈西方能统治媒体,完全归功于他自己的努力,因为最初,这个记者会并不是现场直播的。赶到摩天万象的谈西方,第一时间,没有马上走到发言的位置,而是约见了州北媒体在场的负责人。

  西方开门见山的说,希望将这次记者会现场直播。州北的负责人不禁有些犹豫,统领府表面上一贯对新闻自由不加干涉,其实是外松内紧,对触犯统领府的言论一向是杀一儆百。肖沐希的罪名摆在眼前,谈西方要求现场直播会不会是针对统领府的呢?

  西方看出对方的犹豫,提出了两条,一是肖星云是站在自己这方的,二是谈西方会让州南、州中两家媒体同意现场直播。最后,西方强调,自己这样做,应该可以将肖沐希的罪名抹去,这也是自己要求现场直播的主要原因。

  州北媒体一向是同情肖沐希的,而肖星云和谈西方同一战线,应该不会出太大的事。况且,只要州南、州中也同时直播,即使出事,自己不过是和主要媒体一起报道事实,只要不加评论,想来不会有太多的压力。于是,同意了。

  搞定了一家,余下的两家就很容易了。最主要的是,三家都在想,既然其他两家都会现场直播,自己不这么做,显然会吃亏。即使有不妥言论,有其他两家分摊,也不至于非常糟糕,毕竟,不可能将大家全都封口。这种想法成就了谈西方。

  西方略为化妆,遮掩一下自己的依然没有消肿的眼圈,向现场直播的舞台走去。

  摩天万象的舞台自没有群英会堂的那个舞台夺目、聚光、耀眼,但摩天万象是文化根基所在,不少人更为欣赏它清新儒雅的一面。舞台的对面有一堵墙屏,时常免费播放些文化节目,深受人们喜爱。

  谈西方极为憔悴地走上舞台的中心。

  谈西方并不是大家陌生的人,伴在肖星云和肖沐希这对双子星旁,谈西方和谈东方似乎不太起眼,这只是因为肖星云和肖沐希太出色了。在能人辈出的年代,谁能保证自己总站在最顶端。肖星云一直保持焦点地位,除了商业才能的出色,肖星云的政治地位无疑才是最大的原因。肖沐希的创业奇迹不可否认是炒作的焦点,但肖沐希的焦点地位显然沾了不少肖星云的光。谈西方兄弟虽不出名,但出色的商才在同业界却是有名的,两人低调、不愿出风头也是大家认同的。另有一个原因,虽然谁也不会说,却也是存在的事实,那就是谈西方兄弟两人太穷了,还在为肖沐希打工。人们的焦点,往往和金钱,存在着或明或暗的关系。

  唯一一次的出名,就是在“群英会堂晚会”上,谈西方出神入化地弹钢琴。媒体无法去现场,但为了有惊人的报道,将芝麻放大成西瓜。听到风声后,就将谈西方的钢琴曲夸赞成“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的绝世佳作。那时,谈西方绝对火了一阵。

  今天的谈西方和大家以前的印象不太一样。俊朗的模子依旧,略为夸张的化妆却更感面部的憔悴消瘦,眼中时不时漫散出严厉的扫射,似乎在告诉人们,西方很受伤。要直播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会场,有消息灵通人士还听到谈西方是谈古今的儿子的说法,再看到谈西方如此出场,许多人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正襟危坐,等待谈西方的发言。

  “我知道各位新闻界的朋友来此,都是带着疑问来的。所以,后面的两位工作人员将记录大家的问题,在对面的屏幕上显示,虽然不是每个问题我都会回答,但我会尽力满足大家。”

  这个开头赢得了不少掌声,尊重记者的双向交流毕竟十分的少。

  西方抬头刚想开始自己的发言,对面的屏幕上已经打出了两个问题。西方看后,笑容满面地说:“没想到大家这么心急。好,我先来回答第一个问题。有人问我,我是不是谈古今先生的儿子?我在这里宣布:是的。我和哥哥谈东方的父亲,就是谈古今。这个问题希望大家以后就不要再问了,否则,好像我和哥哥不愿承认父亲一样。其实,有这样一个父亲,我和哥哥还是可以沾不少光的。

  第二个问题,是我今天开记者会的目的,大家还怕我保密不成。这次保释审判的过程,我会一一和大家说明,大家可不用这么着急。”在西方的调剂下,现场的气氛不再极其严峻拘谨。许多人感到,此时的西方和刚上舞台时判若两人。

  西方用微微的笑意掩饰着提及父亲时内心刻骨的仇恨,又一遍在心中默默地对自己说,父亲,我一定要为你报仇。但西方知道,直播刚刚开始,各大媒体的负责人都在密切注视着屏幕,一有不当内容,自己要说的话就会被掐掉,一定要等他们松懈、麻痹才能行动。

  “今天的保释审判,的确够艰苦的。我们一共出席了五位保释人。”

  西方此言一出,现场一片惊讶,从未有过的事,以前从来就只需要一位。在各大媒体前收看直播的人们,也为这个事实震惊,开始更加密切注视直播的内容。

  有人想提问,西方抢先继续说下去:“第一位,就是肖星云先生。星云为自己说的话负之于行动,十分希望沐希能早一点得到更好的治疗,所以主动要求做沐希的担保人。”

  西方的这句话,又进一步地大大提高了星云的形象,民意更加高涨的支持肖星云。那些媒体的负责人略为松了口气,谈西方终归和肖星云是一起的。

  “第二位,就是我的父亲谈古今先生,他委托了他的律师为沐希担保。第三位,”西方生怕自己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急忙转入下一个话题,“是池风宇先生。而第四位,相信大家也十分熟悉,是林中奇先生。”

  林中奇和池风宇联决为肖沐希担保,怪不得审判后两人那么亲密的坐到同一辆车上了。好,又是一条大新闻。

  “最后一位,是《小虫漫游记》的作者,时间。”现场不能抑止发出一片惊呼,为了肖沐希的事,这个神秘的隐形人也现身了。舞台对面的屏幕上不停闪烁,现场的问题越来越多。

  西方没有去阻止,轻笑,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出的问题,默默的,没有开口。表面看似轻松的西方,内心在紧张的盘算、等待。记者们不知谈西方为何突然停住了,但生怕自己强问会得罪他,一时间,现场异常安静,只是屏幕上的问题快要堆满了。

  西方看着已经堆满的屏幕,终于开口:“我将会回答这三个问题:时间为什么会出现?时间是谁?时间和沐希是什么关系?”西方说完,满场安静,等待,等待。

  “时间出现,是因为在我们提出三个担保人后,法官依然不放过沐希,要求在十分钟内找到五个担保人。”

  满场满街顿时哗然,那个法官想干什么!所有刚刚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有些人还在耐心等待西方继续说下去,有些人已经不管有理无理,开始全方位地揣测其中的因果。原因不外乎法官肯定是发疯了,法官和沐希有私人恩怨,法官是假冒的等等。

  而曾坐在保释审判旁听席上的一小撮人,也开始密切关注起这个记者会。这一小撮人中不乏媒体决策者,自己掌握极其重大的消息却不透露,在外人看来是多么奇怪。可正因为他们是决策者,才清楚的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这场保释审判究竟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真的很难定论。他们一直在等,等统领府给他们一个说法。不想,谈西方这面先说话了,那只好边看边等统领府对谈西方言论的反应。

  “当时间证明了自己身份后,”西方继续,“法官依然不想放过沐希,时间提及肖然绣的‘公正’二字,并说除非法官承认是受拓拔图司令主使,否则没有理由要如此判决。所以,最终法官只好判,沐希可以保释。”这番话不仅出人意料,也使那些肆意揣测的人不得不闭嘴,拓司令的传闻还是少传为妙。三个媒体现场负责人听了,脑袋上涔涔冒汗,慌忙打电话请示上级,要不要掐掉直播。可惜,都打不通。三人只好死死地盯着另两方,想在别人露出一丝要撤退的意思时,自己就抢先拔腿抽身。这个死循环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静止不变。于是,直播还在进行。

  “时间是谁,我明白大家都想知道。其实,大家对她都不陌生。她和沐希更有极深的渊源,时间的母亲和沐希的义父是结义兄妹。”说到这,西方又停了。所有人的胃口都被西方掉着,即使曾亲历保释审判的人也十分好奇,没想到时间和沐希有这一层关系。

  西方看着如饥似渴的人们,坚定而迅速地说:“时间的母亲就是前任统领肖然,沐希的义父是肖然的义兄王二先生。有人说王二先生不是死了吗?其实没有。王二先生可以说是沐希唯一的亲人。我还有证据证明,王二在李月星统领被杀的前一天晚上,身在玛雅。”说完,西方在发愣的人群前,猛然间消失了。

  谈西方在说什么呀?时间是谁,他还是没有说啊?有些人还在固执的追寻这个问题。

  另一些思维快速的人,已经解读到了更为惊人的内容:统领府宣布那个杀害李月星的人是沐希的亲人,而王二是沐希唯一的亲人,也就是说?王二在罪案发生前一天晚在玛雅,应该是没有时间做案的。大多数人将西方的话咀嚼几遍后,也发现西方语中蕴含之意:沐希是被冤枉的!是统领府制造的冤案!

  沐希是清白的,并不出奇,许多人都这么想。但在刚刚艰难地为沐希争取了暂时的自由后,就如此公开的大肆指责统领府,独自对抗权威,无疑是让人暗暗钦佩的。颠覆一向巩固更让人记忆至深,况且谈西方还留有那么多的未解之谜。自然而然,谈西方取代了肖星云主角的位置,成为人们谈论的中心。

  林中奇看完西方的演出,反倒镇定不少,拍拍池风宇的肩:“池兄,不用这么急。事情已经发生了,躲是躲不掉的。而且,现在拓拔图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

  “你还不知道拓拔图吗?只要他认定我们和谈西方是一伙的,是不会放过我们的。”池风宇对林中奇的话并不感宽慰,拓拔图可不是心慈手软的家伙。

  “肖然、王二、肖逸这三人的力量凑在了一起,你认为拓拔图还会有空和我们两人计较?”林中奇意味深长地说。

  同林中奇一样,个别极其敏锐的人也更深一层的在想,统领府为什么要陷害王二,不是别人,而是王二?还有,肖然的孩子,谁是肖然的孩子?是男是女?肖然的孩子和王二的义子,是足可以抗衡现任统领府的力量。谈西方仅仅是在为肖沐希喊冤吗?所以,他们中的几个,一直守着电话,只要统领府一来电话,就会推说自己不知此事,马上严厉处理手下,并全面停播谈西方的言论。但在统领府来电之前,他们是不会主动停播这个惊天新闻的。因为,大家都在播。

  这个意料之中的电话,一直没有出现。

  拓拔图第一遍观看这场演出时,根本没有听见西方在说什么。他一直在轻轻地描绘着西方的一毫一发;细细地揣摩西方的一举一动,默默地感受西方的一笑一怒。谈西方是一个延续,是他千年存在的延续,是他千年存在的佐证。他从西方的一毫一发、一举一动、一笑一怒中,都看到了自己和梦彩蝶的影子。西方有两个眼睛,自己和梦彩蝶也是两个眼睛;西方有一个鼻子,自己和梦彩蝶也是一个鼻子;西方有一张嘴,自己和梦彩蝶也是一张嘴;西方会笑,自己和梦彩蝶也会笑……拓拔图用最朴素的视觉,衡量着两者之间的差距,拉近这千年的时间鸿沟。试图将挥之不去的冰天雪地的素白,勾勒成西方的模样,用真实的鲜活人物排挤出沉淀心底的噩梦。

  一遍,一遍,直到视觉疲劳,其他的感观才慢慢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是西方的最后一句:“王二在李月星统领被杀的前一天晚上,身在玛雅。”渐渐,拓拔图又心惊地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肖然,才开始真正苏醒。

  又从头看了一遍,一字不拉地听完西方的发言,拓拔图从自己的臆想中跳了出来,真实的感到一种压力。肖然,在玛雅;肖逸,在玛雅;王二,在玛雅;谈东方,在他们左右。肖然的女儿那小雨和王二的义子肖沐希在这里,谈西方是他们的朋友。这似乎是一张网,无所不在,将他团团包围。他不能不感到愤恨,甚至刚刚那么亲切的西方也因这种愤恨变得可恶,只是心中还留有一丝希望,猜测西方此次的目的,为西方寻找自己可以接受的理由。

  那,西方此次演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楼主| 发表于 2004-8-21 23:34:51 | 显示全部楼层

人有九世

第二十三章 命运玩笑(兼道歉)

  从父亲谈古今的教导中,西方听到最多的是这样一句话:理想和现实是一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永远存在一条永不磨灭的鸿沟,永远有着距离。
  在西方叫谈古今为老爸时,西方一直不理解老爸为什么要这样说。那时的西方,在谈古今从小悉心的调教下,有着同龄人中少有的平淡。虽然这种平淡与东方、沐希那种发自内心的淡泊还相差甚远,但也让西方洗去了青年的莽撞和浮躁。而在这平淡下,意气风发的西方朦胧的认为,自己正在积蓄力量,不久的将来,自己一定会成为某个不可思议的人物。现在,自己只需冷眼旁观。这种想法让西方对现实一直没有太高的期望,也没有感到过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

  将老爸改口为父亲后,西方第一次有了一个理想。更确切说,是一个誓言,一个他决心一定要实现的誓言:血债血偿,拓拔图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来偿还对父亲欠下的债。

  为了这个誓言,西方努力拉近着理想和现实之间的距离,试图用一天就将誓言变成现实。可随着时间的煎熬,西方越来越体会到,父亲的话是多么经典。

  要想刺杀拓拔图,统领府外面自然比里面要有利的多。但拓拔图称病,一直躲在统领府。如果一定要等拓拔图出来,还不知是何年何月,西方是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等下去的。拓拔图不出来,西方只有想法子自己进去。

  统领府一贯是军事、政治的要地,无关人员几乎从未被放进去过。肖星云和肖沐希关系十分要好时,也从未进过统领府。平时,西方更是对统领府不屑一顾。如果无缘无故突然改变态度,西方生怕不仅无法进入统领府,反倒引起星云的疑虑。西方前思后量,试图创造一个自己必须进统领府的理由。西方听到林中奇要开记者会时,瞬间就想到的进入统领府的方法,并开始实施。

  抛出“拓拔图背后操纵审判,时间就是肖然的孩子,王二有不在凶案现场的证据”这三条后,西方预料到自己将被统领府追捕,即使不是明的,也肯定是暗的。于是,西方及时消失在摩天万象的记者会现场。西方知道,自己的言论不久也会被全面禁止,但这已没有关系,西方只希望一个人听到了自己的话,那个人就是星云。以西方对星云的了解,星云一定会来电话,询问自己为什么这么说。不管自己告诉星云什么,说自己一时激动失言也好,说自己的确这么想的也好,西方要求自己一定要达到一个目的,让星云带他躲进统领府。理由是现成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统领府的人自然不会在统领府搜捕人。

  离开摩天万象,西方躲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小旅馆里。一开始,他并不着急,他确定星云一定会打电话来。他专注地将收集到的资料打开,里面储存了拓拔图在各种场合的录像录音。 看到拓拔图一直出现在屏幕上,西方的恨意不能抑止地上升。用一双杀气腾腾的目“刀”,肢解着拓拔图每一个纤小的身体特征,揣摩着拓拔图每一个细微的行为动作;仔细聆听拓拔图的发言,辨别拓拔图每一个特殊的习惯发音;用父亲的生命之火,将拓拔图的一点一滴牢牢烙在心中。这是杀手的必备功课,熟悉目标人物,才可以在各种无法预知的情况下,即使在万千人众中,或是在漆黑一片中,也能准确地完成任务。而这一次,西方更是倾注全部心力,细致地做着这门功课。因为在统领府,作为追捕对象的西方,是不可能正大光明地见拓拔图的。西方可不愿在黑暗中,“相逢对面不相识”地错过拓拔图。

  在拓拔图一遍又一遍出场后,西方已经将拓拔图的点点滴滴都铭刻于心。时间也消逝地飞快,转眼又见暮色。西方一直认为应该打来的电话,却一直没有出现。

  除了谈西方,没有人知道谈古今已不在人世,这种半隐世的人本就会被人遗忘;也没有人知道谈西方分析出,拓拔图是杀害父亲的凶手。所以,西方认为,自己的计划虽不是十分完美,但这么短的时间里,也是可以一搏的。可现在最重要的一环出了问题。西方不知,星云为什么一反常态地不来电话,只觉等待的每分每秒都是在煎熬。

  煎熬中,西方一直在问自己:理想和现实真的像父亲说的那样,是一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吗?

  时间,滴滴答答地逝去;黑夜,毫不留情地将暮色吞噬。西方感到,理想和现实之间的鸿沟被时间越撑越大,已经快要不可逾越。西方知道自己主动联系星云,无疑会让星云产生一丝疑问。但他不愿就这样放弃,拿起电话,拨通了星云的号码。

  一声,两声,三声……无人理睬的铃声象是撞到了一堵无法通过的实墙,瞬间反射回来,回荡在西方的耳边。西方心中的绝望,随着一声声空寂的回响浸蚀心灵,恨不得自己化作一道电波,瞬间到达电话的另一头,去一探究竟。而,真实的他,只能在煎熬中无助地等待。

  “叮叮,叮叮,叮叮……”电话的铃声,一遍一遍划破静寂的黑暗。拓拔图还在思绪混乱地揣测西方演出的目的,听到这烦人的声音,一把把自己的电话关了,可铃声却未停止。拓拔图清醒过来,寻找声音的来源。只见他的桌上,一台精致的电话拼命地叫喊,提醒他自己的存在。拓拔图这才想起,这是星云要去封闭训练时留下的东西。

  拓拔图拿起星云的电话,准备关掉它。一刹那,拓拔图改变了主意,按下了接听键。

  无人理睬的电话忽然通了,西方惊喜地没做多想,条件反射下开始老友式的抱怨:“星云,我是西方。你在干啥,这么长的时间也不接电话?”

  西方的抱怨没有得到预料中的回应,电话的另一头,沉寂着。骤然听到电话的另一头是西方,拓拔图愣了,他很想说点什么,却又无从说起,静静地没有说话。

  察觉到这沉寂的不同寻常,西方闭上了嘴巴。过了半晌,电话的另一头还是寂静无声,西方小心翼翼地询问:“请问,你是谁?是肖星云吗?”

  听到这声询问,拓拔图非常想说“孩子,我是拓拔图,我是你的祖先。”但在那瞬间,他真不知该如何向西方这个孩子解释这一切。只有,沉默。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星云的电话在你哪儿?你再不说话,我就挂了!”西方又一次地询问。

  拓拔图不想西方就这样将电话挂断,不得不开口:“我是,我是肖星云身边的人。肖先生现在不在,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刚开始时,拓拔图还不知该怎么说。但说着说着,拓拔图不知不觉中已经编好了理由,并及时地改变了嗓音。

  听到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声音,西方瞬间窒息了:可能吗?是他的声音?尽管后面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但前面的一句分明就是他的声音,自己刚刚还辨别了许久。不会错!不会错!

  “你到底是谁?”西方不能确信地又问了一遍。

  “我是肖星云身边的人。肖先生已经嘱咐过,你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尽力办到。”拓拔图进一步圆谎,并试图帮助西方。

  西方这一次听得清晰:就是他的声音,尽管他一直在掩饰,但就是他的声音。他到底想干什么?想诱捕我吗?

  想到这,西方心中冷笑一声,决定将计就计,略为改动自己的计划。“我是找星云有事。不过,电话里说不方便,你现在能不能出来一下。”

  “好,我们在哪里见面?”拓拔图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西方将约见地点,定在了摩天万象后面的林间小道上。这里离父亲的住所很近,西方非常了解周边的环境。“地利”的优势,西方是不会主动放弃的。

  幽静的小道,在黑夜里愈加深远,默默伸向远方。一弯月芽,寂寞地挂在天空,轻轻撒下淡漠的银光。这银光照不清任何物体,倒使所有物体的映像变得愈加模糊。路旁,西方将自己的模糊身影,嵌于枝叶繁茂的大树中。在这淡漠的银光下,西方完全和大树融为一体,无法分辨你我。

  默默等待的西方,一直在盘算着自己即将会遭遇怎样的情景,拓拔图会在这里围捕自己,还是等自己被诱捕到统领府再说。如果在这里围捕自己,如此安静的环境,会使自己听到围捕者的声响。凭着自己对环境的熟悉,自己只需不为人知地制服一个,冒充其中,就可混进统领府。这群人没有抓到自己,想来还要回复一下拓拔图,自己就可顺藤摸瓜找到拓拔图。如果是想诱捕自己到统领府,来的应该只有一个人,那就更简单了,制服他就可以了。

  黑暗的远处,隐隐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渐渐,声音在寂静的小道上清晰地回响,西方听出,只有一辆车行进的声音。在西方前方的十米处,车停住了,那正是西方约定的地点。车上只有一个人,从车上走下来,身上披着宽大风衣,头上还顶着可以完全遮盖面部的礼帽,在车边缓缓地走着,是在等待,也是在思考。

  借着月光,西方虽看不清来人的面容,但可以轻易地观察到对方的一举一动。西方希望通过对方的举动准确的知道,自己要花费多少力量可以将对方制服。可看了两眼后,西方总觉得自己精神恍惚,为何拓拔图的一举一动老在自己眼前晃悠。西方闭上眼,让自己的神经松弛了一下,再睁开眼,盯着来人,确认他的一举一动。一分钟后,西方明白了:不是自己精神不好,而是眼前的人,就是拓拔图!

  拓拔图用风衣和礼帽遮住自己所有体貌的特征,来到西方约见的地方。拓拔图不希望西方一上来就认出自己,他生怕西方远远认出自己,就避而远之。毕竟,西方的那些言论的确是在触怒自己和统领府。拓拔图希望西方将自己当作星云身边的人,这样,自己不仅可以亲密接触到西方,知道如何帮助西方,也许还可以知道西方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发表那样的言论。

  拓拔图没有想到,外表可以轻易掩饰,而说话、行为的习惯却是一时无法改变。拓拔图更没有想到,西方曾仔细研究过他的一言一行。西方了解,他在说某个常用字时,会不同于常人,有微微的卷舌;而说另一个字时,会因自身的威严说得僵硬……西方记得,他走路时,是先迈左脚,脚抬起和地面成30度的角度,右手不会随之摆动,但右肩会随之微微耸起……这一言一行,是人们在日常生活中逐渐形成的,不会轻易改变。因为这纯粹是习惯成自然,是不需大脑去思考的条件反射。即使要刻意改变,也需花费很多的时间和很大的力气去做。

  看着铭刻在自己心中的一点一滴,在眼前之人的行为中完全显现,西方的心中塞满了惊喜:自己会这么幸运吗?拓拔图真的就在眼前?西方实在无法相信,不明白老天为何要送自己这样一份大礼。西方从来没有想过,拓拔图会亲自来,还独自一个。

  对这样一个惊喜,西方充满了疑问,再仔细观察四周,试图想找到自己一直没有发现的异常。可,一切如常。

  西方不禁感到奇怪,但立即释然:不管拓拔图准备如何诱捕自己,四周藏了他多少手下,只要将拓拔图毙命于眼前,为父亲报了仇,自己就死而无憾。

  抱着这种决心,西方将一指宽的小刀从腕带上无声地抽出,轻轻卧在手中。这是西方最擅长的武器,可以做为暗器发出,在十米的距离里解决对方;也可以作为手的衍生,贴身时给对方致命一击。以现在的距离和位置,向拓拔图发暗器,西方是非常有把握命中目标的。但西方希望这次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良机一失就不会再来。所以西方决定,将自己作为暗器的一部分,用自己的感触去选择何时做这最致命的一击,让拓拔图毫无生还的余地。

  拓拔图在银灰色的月色下徘徊,他在等待西方的到来,心中却充满了难以言明的痛苦。这个地方,他曾来过,他曾在这个地方差点杀死一个人,而这个人最终也被他逼死,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孩子——谈古今。拓拔图不知西方为何选择这个地方作为约见的地点,但一记起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就不自觉地对自己说,一定要补偿西方,让西方得到最好的照顾,满足西方所有的要求。这样的他,并不知道,一双仇恨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一团墨色的浓云向细细的月芽缓缓靠拢,不经意间将银灰色的月光完全遮住。幽静的小道愈加朦胧,直到将所有的物体都涂抹上了黑色。这下,不仅仅西方和大树融为了一体,拓拔图、小道、树林和西方也都溶于了一团黑色中,到处是漆黑一片。

  西方发动了!这是他算好的万无一失的一击,也是他拼尽全力的一击!

  在预想的距离和角度,西方全力刺进了致命的一击,但小刀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有划破软绵绵的肉体的感觉,更像是戳进了坚硬的石缝里,丝毫不得动弹。紧接着一阵锐利的狂风瞬息而至,夹杂着死亡的气息向他的胸口奔去。西方一时无法收势,整个身子直迎着而去,只好全力向左挪动。

  “噗”的一声,有东西划破了西方偏右的胸膛,西方的神经抽搐了一下。一击不成的西方,拼死一搏的想法并没有改变。手中的小刀毫不示弱地指向了来者的方向,希望这次能成功,不想又是扑空的感觉。

  骤然间,西方明白了:差太远了!自己不知拓拔图用什么东西伤了自己,但自己蓄谋已久的一击被轻易的瓦解,拓拔图更可以轻松地重伤自己,自己却连拓拔图的方位都弄不清楚。知道自己身处弱势的西方,却还是并不想放弃,这样的机会也许再也不会有了。西方急速地变换方位,躲进了另一棵大树中。

  黑暗的夜中,拓拔图突遭袭击,自是十分意外,看不见袭击者,但他一下子认出了这和毁灭者的刺杀手法同出一辙。近些年来,他为了对付肖逸,曾仔细调查和研究过肖逸身边的这群人。所以,拓拔图第一反应是,这是肖逸的复仇。拥有高超思维力的他,不会惧怕这些。他用思维力为自己及时设定了保护圈,一只手布满力量去锁定小刀,一只手则毫不留情地向对方要害部位割去。充满拓拔图这不同寻常的思维力的手,和削铁如泥的宝剑没有两样。果然,拓拔图又尝到了割开人体的感觉。刹那,他联想到了上次重伤谈古今的感觉,还记起了西方今天的约见,一时失神,手不禁慢了下来。再清醒时,已经失去对方的踪影。拓拔图没有动,他在等乌云散去,他想看清到底是什么人在袭击他,他有不好的预感。

  躲在树上的西方也在等月亮出来,黑暗中,他什么也找不到,只好等看清对方的位置后,再择机进行刺杀。

  一轮电光火石的血雨腥风,骤然沉寂。黑暗中,西方等到的是阵阵无法忍受的痛,奇袭他的神经。刚刚还麻木不仁的神经,不停地跳动,让西方知道,自己的伤真的很重。西方捂着胸前的伤口,试图让里面的血液流得慢些。但喷涌而出的热血似乎已经厌烦了既定的轨迹,义无反顾地冲出,浑然不知前途已是末路,洒落在地上树间,渐渐变色凝固。

  有风的时候,乌云很快就被吹走。月芽重新显现,居然还明亮了不少。

  拓拔图看到地上铺满了深色的点点滴滴,知道是对方受伤不轻,再觅迹而去,目光落在了那棵树下,意志力也随之而上,准备锁定对方。拓拔图想先看看来者到底为何人,所以没有再次痛下杀手。

  西方感到瞬息将至的压力,知道自己已被发现,阵痛过后的短暂昏厥也不期而至。一瞬间的昏厥,让西方又看清了父亲的颜容。清醒后,西方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只有自己知道父亲被拓拔图杀害了,自己死了,那谁来为父亲报仇?万一哥哥东方查不出来,那怎么办?

  我要逃走!我要逃走!及近昏迷的西方抱着这一丝固念,全然不顾眼前的危险,侧身飞纵而逃。

  明亮的月光将西方的一举一动影印得清清楚楚,拓拔图也看得一清二白,那个侧面就是——谈西方。拓拔图强大的意志力立马烟消云散,像个毫无威胁的木桩一样,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西方疯狂逃窜,一路撒下宽幅的深色印记。

  细细的月芽围着拓拔图,划过一道优美的圆弧,准备回家休憩。拓拔图还木木地定在那里,他还能说什么?他还能做什么?他还能想什么?如果他认为自己是个铁血心肠的人,倒还好些。偏偏他认为自己是个千年不遇的痴情种子,虽然这个自欺欺人的谎言被谈古今拆穿过一次,但他已将谈古今一分为二,拆穿他谎言的谈古今早被他遗忘,只留了一个被他误伤的谈古今总闪现脑海,至于误伤的原因他也忘却了。

  他这样一个痴情人儿,偏偏连连误伤自己和心爱之人的子孙后代,似乎自己要将自己刻下的印记一一抹去,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无法找到答案的拓拔图,头脑里渐渐凝成一个想法:这是一个阴谋!一个阴谋!一个天大的阴谋!

  “阴谋论”产生后,拓拔图才算是从“无从自责”中解脱出来,并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阴谋”的理所当然的设计者——石佛。反正他恨石佛已经恨了近千年了,这种感情他早就习以为常,倒让他很快恢复了正常。想到西方已经远去,只好一脸严肃地离去。

  天亮,统领府传出两个消息:一是肖星云将于三日后继任地球总统领大位;另一个是,鉴于肖沐希的案件疑云重重,统领府特邀谈西方作为肖沐希事件调查的负责人。

  肖星云接任已是预料之中的事,是人们谈得老的不能再老的话题,毫无新意,无法引起人们的兴趣。

  谈西方,这个目前知名度如日中天的人,因后一则消息,再度成为人们谈论的中心。

  媒体中人,有的欣喜若狂,统领府如此表态,说明直播谈西方的记者会是正确的,统领府不会因此追究什么,一副重担卸下,自是高兴无比。有的听了,稍一深想,不禁呆若木鸡。统领府在说什么,肖沐希案件疑云重重?如果肖沐希是冤枉的,那肖沐希的义父王二是不是也是冤枉的?如果王二也是冤枉的,那杀李月星的人是谁?统领府是在宣布杀害李月星的凶手另有其人吗?为什么只说“肖沐希案件疑云重重”,难道肖沐希比李月星还重要吗?

  谁也没有想到,拓拔图这是在不计后果地寻找谈西方。这样,不仅自己的人可以名正言顺地去搜寻谈西方,就算是谈西方身边的人或是看见谈西方的人,说不定也不明就理地自动前来说出谈西方的下落。

  拓拔图的如意算盘,自从遇到谈古今后,似乎总不好使。半天下来,毫无音讯。拓拔图又躲在了阴暗的室内,有些恍惚的想:重伤的西方,到底在哪里?

  西方趁着月色,并没走远,他的伤已经不允许他走得太远,而他也并不想走得太远。凭着对环境的熟稔,在树林里抄近路,直奔父亲的小屋。那里有他熟悉的一切,那里可以录下他的要说的话,那里可以留下为父亲报仇的线索,并将它传递给哥哥。

  人,在只有一个念头时,是可怕的。西方习惯性地捂着胸前的伤口,其实已经毫无感觉。疼痛因一直存在已无法再感染他因此麻木的神经,思想因失去大量支撑的血液而朦胧模糊,唯一剩下的,是一丝清醒的意志。现在的西方,与其说是个人,不如说是一个被意志牵着的木偶,所有的一切都为这一丝意志而存在。靠着这一丝意志,西方不经大脑思考,就取出钥匙,想插进钥匙孔里。单看西方现在的动作,决不像是个重伤将要昏迷的人,每一个动作都极其简练、实用、到位,如同在做一个已经锤练过千百次的动作,极其完美。只是这完美,都是由那细弱的意志支撑,一瞬的失神,“呤呤呤,哗啦啦……”钥匙掉在了地上。声响唤回了意志,西方准备去捡。

  突听门“哗”的打开,一个声音焦急责备的问:“西方,你去哪儿了?”然后,变成一声惊叫:“西方,你怎么了?”

  西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但他的意志里没有这些,他奇怪了,他开始思考。这一思考,冲毁了支撑他的细弱的意志,西方立刻昏厥过去。

  醒来时,西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无法明辨周边的环境,只听见一声声的呼唤:“西方,我是陈律师,你醒醒!你醒醒!西方,你听得见吗……”

  西方想起了那张熟悉的脸,更记起了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极力张口咀嚼着:“父、父亲……死……拓、拓……图……”西方非常想将意思述说完整,但这几句话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这次的清醒就这样短暂的结束了。

  陈律师听懂的只有“父亲”这个词,陈律师心中不禁有些奇怪,他是知道西方一向只称谈古今为老爸的。不过,这念头在他心中一瞬而逝,西方的伤势才是他操心的重点。

  道歉

  非常抱歉,各位书友。在现实和虚幻网络之间穿梭,唯一不变的是时间。现实世界占用的时间,就不会再在虚幻世界中重过了。现实生活的改变,占用了许多过去我空闲的时间,加上生活节律的加快,我还需要一些时间适应。近一段时间的更新会慢些,希望大家原谅!谢谢!

 楼主| 发表于 2004-8-21 23:35:22 | 显示全部楼层

人有九世

第二十四章 齐赴玛雅(全)

  冬日里难得的几个好天气,居然凑到了一块儿,又一个艳阳高照。人们的心情也和这天一样,透着一股喜气。正午,有空的时候,在窗边、在屋外,懒洋洋的在太阳底下,三五成群的闲聊着,话题中的人物自少不了谈西方。大多数人对谈西方的认识,也就局限在那一次的记者会,还有就是媒体们翻出了谈西方以前的新闻炒了炒冷饭。
  从这些特定的事件中,人们看到了一个年轻人令人羡艳的、前途似锦的光明未来。人们谈论着谈西方将会成就怎样的辉煌事业、出落成怎样的惊世人物。人们都在想,尽管谈西方现在还没露面,但勿庸置疑,他迟早会出现的,谁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况且统领府也刚刚放出风来,对提供谈西方行踪线索的人将予与重赏。谈西方即使再想抬高身价,也该出来了。

  可惜,谈西方现在是无法自己出来了,在他再度成为焦点之前,已昏迷地躺在手术室里,直到现在。

  静寂的小屋,陈律师抱着昏迷的西方,第一时间联系了林中奇。陈律师在小屋等候,也是林中奇的意思。林中奇对谈西方记者会上的行为甚感困惑,很想知道西方骨子里到底想干什么,所以一直在布网追寻西方的下落,谈古今的小屋自不会漏掉。在林中奇的布局中,即使碰不到西方,找到谈古今或是谈东方也是好的,父子、兄弟之间秘密相对会少些,相信会更明白西方想做什么或在什么地方。不想,谈古今和谈东方仿佛人间蒸发了,人影是一丝一毫也没见着,西方倒自己出现了,只是一出现就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听到这个消息,林中奇急忙让陈律师带西方到自己的一处秘密住所,自己则联系了两位自己熟识的内外科专家,一同赶到。这秘密住所原是为沐希准备的,所有的医疗器械药物一应俱全,可惜沐希的病已经到了无医可救的地步,不想现在居然派上了用场。

  聚光灯大开,强光之下,血迹淋淋的西方骤然出现在洁白的单子上,有些糁人。林中奇愁眉深锁,这孩子遭此惨祸,是和什么人结下了深仇大恨,还仅是突发事件?

  耳边传来一阵低声的抽噎,林中奇生怕影响手术,转身拉陈律师出了手术室。

  孤寂的月光,幽静的凌晨。

  此时,拓拔图还站在伤害西方的树下,想着他的“阴谋论”。西方已经袒露于剧烈的光线之下,任人宰割。林中奇则在安慰陈律师,并试图从陈律师的话语中了解事情的经过。

  “别着急,他会好的。”这句话说得那样沉重,似乎林中奇自己也不大相信,却又不得不说。

  “我从来没有想到他会那样……那么多血……我看到他血迹……”陈律师断断续续地泣声述说着。

  林中奇一言不发地听着。林中奇知道陈律师需要将这一切说出来,自己听不听不重要,重要的是陈律师需要“说”。

  太平世界里,偶尔弄破皮、出点血,那是生活的点缀。在人的眼里,如几片玫瑰花瓣,让原本或灰或白的生活,有一点点惊艳,有一点点瑰丽。但当这鲜血成为眼中图画的主角时,谁能说这仅仅是惊艳或瑰丽?颜色还是那个颜色,看在人的眼里却完全不一样。这个以鲜血为主角的画面,意味着生命的慢慢展现、慢慢流走、慢慢逝去。人在此时,才会记起,鲜血原来是这个颜色的。在太平世界呆的时间太长,的确会让人忘记鲜血的颜色。

  陈律师早就忘记了这颜色,突然间看到,还几乎完全覆盖了自己熟悉的西方,他的惊惧是不言而喻的。一个像他这样拿着高薪、养尊处优的人物,一时实在无法接受。为了让自己接受已经发生的事实,找人倾诉是个很好的方法。在自己的倾诉中,将不能接受的事实重复一遍,或可让自己相信,或将这种不能接受转嫁到倾听者的身上。总之,倾诉后,人的心灵会变得麻木,也许依然无法接受,但无疑已经承认了这个事实,不再那么惊惧。

  林中奇知道陈律师需要这个过程,而自己是不需要的。同样是经过了十八年,林中奇从没有忘记鲜血的颜色。林中奇对这种差异习以为常,他知道时间是一个随人而变的万花筒。回眸过往时,时间会因人而变,常常可以将往事渡上层不知名的颜色,或扭曲成无法记录的样子。当许多人叙述过往时,自己也不能相信自己经历过这样的曾经,不得不又自作聪明地修补修补。就这样,时间抹去了许多原有平淡的故事,创造了许多更为精彩的故事。精彩,但不等同于事实。

  时间,让大多数人都忘记鲜血的颜色,因为它和这太平世界实在不协调、太不相称,只能被渡色、被扭曲、被遗忘。可林中奇知道,自己和王闲兄这样的人却永远不会忘记这颜色,对他们来说,这颜色是岁月无法抹去。因为,他们的内心深处,藏着与这个世界不协调的向往。

  天色大亮,看着陈律师终于平静下来,林中奇暗叹了口气,转移话题:“西方有没有说过什么?”

  这一询问提醒了陈律师,注意力从叙述自己的恐惧中转移,想起了些事:“西方说过些话,但我听不清,只听出他说‘父亲’这个词。”

  “‘父亲’?和谈古今有关?”林中奇疑问。

  “不,也许不是‘父亲’,西方从不叫谈古今父亲。”陈律师记起这回事。

  “那叫什么?”林中奇好奇。

  “老爸,西方一向叫谈古今为老爸。”

  听到这,林中奇心中一动,突问道:“谈古今好像已经好几天没露面了?”

  “是,”陈律师也想起,“自从谈老先生立完遗嘱,已经三四天没见到他了。”

  “立遗嘱?”

  “是啊。说起来,那天谈老先生还真奇怪,硬要将遗嘱的事弄完,一夜都没有睡觉。早上,说是要赴约,匆忙走了。之后,就再没有看见过他。”陈律师一记起这事,就已经下了结论,脑袋里自觉地将自己知道的事实组织起来,说出来就像谈古今立完遗嘱去赴生死之约一样。

  林中奇也下了同样的结论,十分心惊地臆想:“谈古今所约之人是谁?这个人为什么要让谈古今失踪,并重伤谈西方?”

  电话铃打断了林中奇的臆想,从电话的另一头传来,肖星云即将接位和统领府特邀谈西方作为肖沐希事件调查的负责人的消息。听了,林中奇的脸色变了变,沉默地挂上电话。

  陈律师有些好奇,但还没等他开口询问,林中奇就嘱咐说:“陈先生,你受惊了。先回去休息吧。不过,西方和谈老先生的事请不要告诉别人。”

  陈律师听出语中的坚决,再想想自己也该好好放松一下,好忘记这可怕的事,就此告辞。

  正午的阳光刺破冬日的雾霖,将自己的温暖毫无保留地洒在莽莽大地上。

  站在阳光下,林中奇却感到阵阵寒意来袭。看到血迹淋淋的西方,他会单纯地认为统领府是在好心地邀请西方去吗?不,绝对不,他不是傻瓜。答案呼之欲出,统领府是在搜寻西方的下落。

  那西方的伤是统领府所为?林中奇知道自己还没有证据下这一结论,但他不得不这么联想,另还牵扯到谈古今的行踪不明。

  “老爸”这个明显带有青春期逆反心理的称呼,出现在西方口中,林中奇一点也不奇怪。如果自己有东方和西方这样的两个孩子,自己也会更喜欢东方。东方淡泊的性格,使东方的处世更为忍让,在大人眼里也更为成熟,不用操什么心,自然而然会对东方委予重任,更为器重。和东方性格截然相反的西方,偏激冒进、玩世不恭,眼睛里更容不得一粒沙子,典型的不好约束。如果林中奇猜得不错,沐希游戏公司宣布免费公开使用游戏,也是西方所为。以沐希和东方的性格,决不会不顾手下员工的生存需求,就冒冒然宣布这种消息,让公司陷入目前濒临倒闭的窘境。而东方和西方生活圈子的几乎重叠,也只能让西方更为叛逆。

  可林中奇知道,这仅仅是表象而已。就像西方口口声声称自己对金钱多么多么喜爱,更时常在朋友圈里大谈“金钱至上”观,可谁能真正找出西方为钱不顾一切的事例吗?不,一件也找不到。甚至,以目前西方在沐希公司十倍的薪资、独掌某大公司的机会,西方也暗暗放弃了。了解这一切的林中奇,自然对西方有更为深刻的评判。

  “老爸”到“父亲”,这一转变是怎样完成的?这才是林中奇想深究的问题。将一个叛逆者拉回到正常的轨迹上,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谈西方不是一个只需言语就可说服的人,否则,西方早就该被沐希和东方说服,不用再去幼稚地展现自己的叛逆。这样的转变背后,是怎样的深深触动,林中奇试图去破解。再想到谈古今的行踪不明和西方的浴血而归,林中奇感到,答案自动显现在自己的面前。

  而林中奇更隐隐察觉,自从沐希被捕后,似乎有一种厄运一直跟随着他们这群人。是的,他们这群人,他们这群原本并不相干、但“突然”聚到一起的人。从沐希的生死不明,到小雨的沉溺睡梦,现在又是谈古今的行踪未明和西方的重伤浴血。如果说这种伤害是有联系的,也是一个线索的话,让林中奇不明白的是,为何谈古今会成为目标,是因谈古今让小雨成为时间吗?林中奇觉得这个理由过于牵强,至少小雨本身似乎并不是这种伤害的重点目标。

  林中奇无法将沐希、小雨和谈古今用另一条线串起来,但又直觉三者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他拍破脑袋也无法想出,十八年前谈古今扮演的是那样一个重要角色。只能在自己已知的范围里,揣测琢磨。

  “吱……啦……”手术室的门沉闷地打开,林中奇望去,顿感另一道刺目的光芒迷花他的眼睛,眼前一片白茫茫。

  “扑腾、扑腾”两声,刺破空寂的午后。林中奇不顾眼前的迷茫,快步冲进手术室。除去阳光的直射,林中奇看到西方浑身插满了各色管子,平躺在手术台上,两位大夫则摊倒在门边。林中奇急忙将两位扶到椅子上,并逐一让两人补充了营养水份。过了一小会儿,两人微微缓过来。内科的陈大夫十分疲惫地开口:“林兄,我们尽力了。”

  “那,谈西方他?”林中奇忐忑不安地询问。

  “胸腔的伤口已经完全缝合,其他部分没有太大的外伤。”外科的李大夫抢先开口。

  “内腔的淤血也清除干净。但,”陈大夫叹了口气,“因为失血过多,大脑缺氧时间过长,谈西方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个未知数。”

  林中奇的脑袋“嗡”的一声:又一个!昏迷不醒者!

  等送走了两位大夫,林中奇接到手下情报部门的电话,统领府传出消息,似乎已经得到谈西方下落的线索,正准备大举搜寻。林中奇不动声色地挂断电话,心中知道现在追究是谁泄露这件事已经毫无意义,自己和谈西方的逃亡之旅就此开始。九州大陆虽大,但全部都在统领府的统辖之下,想安安静静地让西方静养是不可能的。好在,已经准备好了去玛雅大陆的飞行器,只要赶在统领府搜到前飞离九州,相信到了玛雅会安全些。肖逸对王闲兄虽有嫌隙,但从全力帮助沐希来看,显然有所缓解,相信对这些后辈不会不有所照顾。

  打定主意,林中奇将西方搬进了那特制的救护车,向神秘的小屋飞奔。

  灼热的光线刺破树林的寂冷,将淡淡的温暖送到那神秘的小屋。肖然的卧室充满了光明的气息,沐希和小雨在这氛围中逐渐了平复了自己内心的困苦,脸色变的柔和、平静。

  林中奇在匆忙中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急忙将沐希和小雨分别固定在救护车左右的两副担架上,西方夹在中间。眼见这三个年轻人并排沉睡,自己则劳累不已,林中奇甚感荒谬:这群年轻人到底是怎么了?是这个世界容不下他们,还是他们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要以这样的形式和这个世界对抗。青春年少,多么令人羡慕的时光,他们就准备在沉睡中挥霍掉吗!

  而心中的另一个声音又在反驳他自己:至少西方是身受重伤、身不由己,沐希也是受人迫害落到如此地步,可小雨是因为?这个问题被现实及时打断了,林中奇还要开车。车后载着三个病人,林中奇自当小心驾驶,特别是西方浑身还插满针管。

  在即将到达自己飞行器地点时,林中奇电话通知机场所有人员回避。西方行踪的泄漏,让林中奇更加小心谨慎。

  看着空无一人的场地上,稳稳地停着自己熟悉的飞行器,林中奇心定了定,看来统领府那帮人还没有及时找来。将沐希三人一一搬进机舱,固定在位子上,林中奇才算松了口气。

  坐到驾驶舱,打开引擎,起飞。林中奇感到自由的风从舱内浮起,围绕在自身周围,他深深的呼吸,自由的气息从喉间进入身体,慢慢充满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如同脱去了一层伪装的外皮,一阵的轻松畅快。林中奇不是第一次开飞行器,每当他感到自己深藏内心的那股不协调要和这个世界发生冲突时,就独个驾驶飞行器,飞到不为人知的无人地带,发泄心中对这个世界的不满。只是,这个时间十分的短暂,他知道自己还要回来,回到这个世界,继续扮演自己的角色。他曾想摆脱,但一想到王闲兄的嘱托,他就无法不继续忍受这些。他坚信王闲兄是正确的,如果说肖然消失后,还有谁可以替代肖然,引导大家实现肖然的理想,那只有王闲兄了。林中奇并不知道当年肖然的背后还有一个肖逸,一直以为肖逸和王闲之间的纠葛纯属个人恩怨。

  而这一次,林中奇感到自己应该不用回来了,离开这个世俗的世界,离开这个和自己曾奋斗的目标格格不入的世界,离开这个远远偏离肖然曾描绘过的理想的世界。尽管这违背了王闲兄的嘱托,但王闲兄已经不明行踪,自己也是被迫离开。为自己找足了理由,林中奇心中平静了许多,稳稳地开着飞行器向玛雅方向前进。

  一片片变幻无常的白云,伴着这特殊的旅程,时间消逝地飞快,距离正在缩短。

  林中奇并不知道,玛雅周边已经被严密地监管起来。当他这艘不明飞行物出现在监管范围内,很快就被侦测到,并及时出现在给拓拔图的报告中。

  “报告司令,有一架不明身份的飞行器正向玛雅方向飞去。”一群刚刚没有及时报告玛雅失去联络而被痛批的人,赶不及地将这个新情况报告给拓拔图。

  “知道是哪方面的吗?”拓拔图正在焦急地等待手下搜索西方下落的结果,没有把这个情报放在心上,随口问了一声。

  “还没有明确的显示,不过肯定不是平常的营运飞行器,极可能是私人飞行器。”

  “私人飞行器?”拓拔图心中一动,再联系到玛雅的通讯中断,难道是肖逸事先联系好

  的增援。“它到达玛雅还需多长时间?”

  “大概十分钟可以到达玛雅大陆上空。”

  “严密监视,如果在它降落前不能确认身份的话,就将它打下来。”拓拔图冷冷地说完,挂断电话,又将心思放在搜索西方下落上。他知道不停地询问,只会绕断手下正确的判断,并将这件事显得异常而特殊。因此,他只能按捺住自己内心的焦急和不安,在自己阴暗的办公室里独自踱来踱去。

  十分钟,对拓拔图是非常难熬的。每过一分钟,他的心中就会产生一个新的揣测,然后再将它推翻。直到最后一个揣测即将产生时,他等到了一直在等待的消息:谈西方经过手术后,和林中奇一起离开。而林中奇最后的踪迹是要求一个自己私人机场的所有人员离开机场,之后有人发现停在机场上的飞行器不见了。

  不见了?飞行器!

  拓拔图霍地拿起电话,接通监视玛雅那群人的电话。还好,通话正常,接电话也及时。

  “那飞行器被打下来了吗?”拓拔图紧张地问。

  “报告司令,”对方兴奋地说,“刚刚发射了。好!打到了!冒烟了!司令,您听见了吗?打下来了……”

  拓拔图无力地松开电话,任它摔落在桌子上,“嘭”的一声,同那被击落了的飞行器一样,重重击在拓拔图已经被万蛇穿心、残缺不全的心灵深处。拓拔图如一堆烂泥,摊到在椅子上。

  午夜的丧钟,“咚、咚”地敲响,一声声地击在拓拔图脑中,心中的丧钟随着这节奏也缓缓敲响,一下,又一下。谈古今,谈西方!拓拔图苍白地交替回想着这两人的面孔。一个,又一个。

  一个东西,看多了,想多了,总会发现些原来没有发现或没有感受的地方。拓拔图不停地在脑海了勾勒着谈氏父子的面孔,他看到的,他未曾看到的,他记得的,他记不得的……种种形象最终混为一谈,朦胧,模糊,遥远。渐渐,拓拔图看出了另一个无法忘却的面孔:石佛。

  拓拔图嘭地笔直站起,总算是想明白了,一定又是石佛那个老秃驴,又是一个阴谋。谈古今,谈西方,只剩谈东方了。这是自己千年存在的唯一印记,不能继续让那个老秃驴牵着自己走,让自己又落入他的陷阱。老秃驴将东方引到玛雅去,肯定是因为知道自己不敢去。不行,自己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眼看着老秃驴的一个又一个阴谋得逞。

  最有权势的人,最迅捷的准备速度,最快的飞行器。

  玛雅,又有人来了……

 楼主| 发表于 2004-8-21 23:36:27 | 显示全部楼层

人有九世

第二十五章 玛雅之神 (完)

  四天前,午夜过后。
  一架隐蔽的飞行器,趁着黑夜,自九州大陆悄悄起飞,奔向玛雅大陆而去。

  玛雅,在大多数人心中,更象是一个纸上的名词,仅仅知道如何将这两个字写出,至于玛雅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就和弯弯曲曲的笔画一样,毫无意义。

  在人们的记忆里,那里曾有过残酷的喧闹斗争。起因是什么,没有人能说清。只知道有那么一群人,突然不断地集聚到了这原本寥寥人烟的冰雪荒原大地,争霸斗狠,死伤无数。

  最悲惨的要算当地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这些原本朴素的人们固守着这片艰辛之地,只想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不想,一场从天而降的灾难毫无预兆地降临到他们头上。他们是这场争斗中最蹩脚的道具,一不小心就被踩个稀把烂,还无人为此感到一丝惋惜。他们中的某些人不想承受这道具的命运,迫不得已离开了这片故土。在他乡,一有人问及玛雅,就会从他们口里得知:玛雅是一个死亡之地、恐怖之地。另一些人则认为这是神的惩罚,默默地以生命的代价承受着,直到肖逸的到来。肖逸结束了这场血雨腥风的争斗,却永远结束不了那些远走他乡的人们的恶梦。但在玛雅,他得到了神的地位。只有神或神的使者,可以结束神的惩罚。肖逸没有去解释什么,只是默默地过着自己隐居的生活。

  肖然的消失,对这片遥远的荒原没有太大的震撼,这里的人们依然在肖逸的保护下,过着平淡的日子。他们并不知道,这个消息对他们的保护神产生了怎样的影响。也不知道,因此,肖逸憎恨着这片土地。

  玛雅,在肖逸的心中,如同它的地形,被劈成两半。一半,是玛雅平原,玛雅人们生活的聚集地。这一片荒袤的平原,养育着玛雅绝大多数的人口,当年的争斗也源起这片土地,肖逸因此深深地憎恨着它。另一半,是高耸如云的冰山雪原,玛雅之巅在群山重重叠叠的环绕下,愈加冰凌伟岸。秀美的神女峰洁白无暇,似乎时刻矗立眼前,如同肖然的身影,永远屹立在肖逸的心中。

  接受了肖然消失的现实,肖逸就一直只待在玛雅平原上,他憎恨这个地方,他只生活在这个地方,他憎恨他自己。每次从九州大陆祭奠肖然回来,他就愈加憎恨自己。

  而这次不一样。他回来了,他是那么渴望回到这个地方,他是那么迫不及待地想亲吻这片大地。他坚信这片大地会演绎出一个神话,神奇地将肖然归还给他。

  同行的小羽,一直假寐着。一个陌生的爸爸,正在眼前。在这个局促的地方,小羽很怕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爸爸说话或眼神接触,小羽真不知该如何和这个爸爸交流,只有装睡逃避着。

  东方时而看看平静熟睡的小羽,时而看看幸福渴望溢于言表的肖逸。这对突然凑在一起的父子,果然没有一丝相同的地方,可父亲为什么一定要说他们是父子呢。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机舱里的沉闷:“肖先生,我们只怕无法在玛雅机场降落了。”

  东方记起,说话的人是毁灭者在九州的最高领导者风云谰,对玛雅十分熟悉。

  “噢”,肖逸被问清醒了,一个棘手的问题还在眼前,他们这群人不是为了肖然才来玛雅的,云笑他们还生死未卜。

  “玛雅机场是玛雅唯一的空中飞行器降落点,对方一定会不惜一切夺取并严密控制。肖先生,我们该如何对付?” 风云谰急切又肯定地向肖逸询问着,似乎认为肖逸一定会有个对策。

  肖逸十分清楚风云谰和风云笑的关系。这个不知姓名的孤儿,在死亡边沿被风云笑救起、起名、培养,现如父如兄的云笑生死不明,风云谰手足无措也是可以谅解的。只是,自己并不是万能的。

  无比熟悉的玛雅,肖逸在脑海中一一闪现。玛雅是个资源贫瘠的地方,客观情况不容许它奢侈地去建另一个机场,所以玛雅机场是玛雅唯一符合飞行器降落条件的地方。尽管玛雅平原的空地很多,但以飞行器这么快的飞行速度,不是什么空旷的土地都可以降落的,以前从没有成功登陆的实例,最终的结果都是机毁人亡。

  强行降落并夺取玛雅机场!脑海中刚闪现这想法,肖逸随即凄然地在心中苦笑:真的当自己是神吗?不用想,这架毫无还手之力的飞行器在降落前,就会受到密集的火力攻击。它真的可以那么幸运地躲过种种攻击,而自己真的可以象神话里的英雄一样,带领大家取得最终的胜利。 不,这不是神话故事!

  抛开这么幼稚的想法,肖逸的思绪从玛雅平原转到了玛雅之巅。一想到玛雅之巅,肖逸又走神了。肖然,只有肖然,玛雅之巅的雪白影像化为肖然晶莹洁白的影子,左右了肖逸的思维。突地,肖逸从一片晶莹雪白中发现了一丝希望。

  肖逸转头问风云谰。

  “谁在驾驶这飞行器?”

  “我们毁灭者的成员,有多年的飞行驾驶经验。”

  “他有没有飞过玛雅之巅的经验。”

  “玛雅之巅?这?当然没有。玛雅之巅能飞吗?”

  肖逸拍拍风云谰的肩,安慰他说:“我知道了。”然后,转身向驾驶舱走去。

  一会儿,原来的驾驶员从驾驶舱走出,来到风云谰身边。在驾驶员和风云谰低声交谈后,风云谰的脸色发青,在狭小的后舱中踱来踱去。

  谈东方看到,不禁心中奇怪,只是东方对玛雅的情况了解甚少,不便插嘴。

  风云谰在反复走动后,似乎终于下定决心,毅然向驾驶舱走去。东方一把将风云谰拦住:“出什么事了?”

  “他疯了,他要向玛雅之巅飞!那里全是雪山,根本就没有地方降落。”风云谰激动地说,“那样我们都得死!我不是怕死,但云笑大哥还在等我们,我们不能就这样死了……”

  趁东方听到愣神的瞬间,风云谰穿过东方,正要进驾驶舱,眼前一花,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东方看原本熟睡的小羽突然拦住风云谰,也清醒过来,上前堵住风云谰的去路:“你不要着急。肖逸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可是?”风云谰没有被说服。

  “你既然刚刚要他解决问题,为什么现在他在解决问题,你却不相信他?”小羽冷冷地反问。风云谰被问愣住了。

  小羽见对方停止了动作,就慢慢抽身坐回原位,再次冷冰冰地说:“放心,他还不想死。”说完,小羽又回到假寐状态,心想:这个一路上时不时偷着乐的父亲,说他现在想死简直是个笑话。也不知那个什么谈老先生,走之前和他说了些什么,出来简直变了个人。不过,变得有点像个父亲了。

  东方对小羽的出面有些意外,但还是拍了拍风云谰的肩,表示同意小羽的话。随后,拉风云谰坐下。

  一贯平静的玛雅平原,经历了昨日的血雨腥风后,恢复了它平常的样貌。玛雅,这个四面环海的小块陆地,调节天气的能力极差。此时,九州大陆艳阳高照,西方正守在统领府门前等沐希的消息。而玛雅,已风云突变。雾气,不着边际,在半空中缓慢聚合,组成大朵大朵的白云;白云,一朵朵相互渗透,颜色缓缓加深,自身慢慢变重,铺天盖地的向大地沉甸甸地下压而去。

  早上刚刚露脸的太阳,被大片大片厚厚的乌云遮挡,天色明显地阴沉下来。同太阳一样,遮天蔽日的乌云,也遮挡了天空中其他物件,包括肖逸驾驶的飞行器。在大朵大朵白云黑云状的气雾中穿行,肖逸绷着脸锁着眉,紧紧攥着方向盘,感受着飞行器外侧和气体摩擦时产生的急剧震动,心中却从未动摇过:肖然,我回来了!我一定会活着见到你!

  透过大片雾气,一点晶莹的盈盈闪光不可抑制地凸现出来。看到它,肖逸的神色松弛下来,淡淡的笑意浮现脸庞。肖逸调整方向,沿着闪光处左30度飞去。下降,减速,下滑;再下降,再减速,再下滑……

  后舱的人,在飞行器左右剧烈晃动时依然十分平静。但众人的心中,都因这旅程的夸张刺激而忐忑不安。小羽更心中暗暗叫苦:这家伙在捣什么鬼?不知道我才坐过一次飞行器,会晕机吗?但小羽嘴上是不会说出来的,只好死死地拽着座位,闭着嘴,极力抑制腹中的翻江倒海,以免激喷出来贻笑大方。

  风云谰和东方对望了一眼,他们都明显地感到飞行器在急续下降,是被卷入气流还是有意为之。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答案的不确定性,等待,只有等待……

  “突,呜呜,突呜呜……”飞行器怪异地嚎叫着,左右极力地颤动,似乎要将自己分解成另个模样。后舱里面的乘客终于按捺不住,不顾机器颤动对行动造成的阻碍,迫不及待地冲向驾驶舱。

  驾驶舱打开,未及开口,大家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驾驶舱透明的玻璃前是什么?雪山!洁白无暇的雪山!

  肖逸缓缓转头,微微带着笑,淡淡地说:“欢迎来到玛雅。”

  玛雅!这是玛雅?

  风云谰最先随肖逸走出飞行器,对自己身在玛雅一直心存疑惑:自己从没有听说玛雅有一个地方,可以这样安全地降落飞行器。小羽曾到过玛雅一次,更是满腹疑惑:怎么从没有印象,玛雅还有这样一个地方。东方第一次到玛雅,倒是坦然自若、兴趣昂然:不愧为冰峦大陆,果然是冰雪连天。

  肖逸一袭古旧衣衫,对着猎猎寒风,衣飘人立, 成为洁白世界的一个支点。同巍巍雪山相比,这支点极为渺小,实在不足为道,但同样不可轻易颠覆或摧毁。

  风云谰再三打量四周,算是认出了这是神女峰的一部分,是在神女湖上方的一片突出的岩石平台。飞行器在这平台上冲出了极深的雪道,恰好停在平台边缘。而肖逸正屹立在平台的另一个边缘,面对着神女湖。

  神女湖,这个十八年来,肖逸不愿前来,却时时神牵梦惘的地方。此刻肖逸望去,愣了。

  除了冰雪就是冰雪,不再有湖。原本仅仅浮着薄薄一层浅冰的神女湖,此刻却被厚厚的茫茫冰雪覆盖,因湖面低于地表,湖的边沿在冰雪的肆虐下形成一个边缘参差的圆心阶梯,依稀还可以看出湖的原貌。 但,已不再有湖。不再有湖,不再有神女湖。那,曾在神女湖畔思念的人,现在何处?是否,也不再存在!

  神女湖的消失,憾动了肖逸不曾动摇过的信心,也在他那刚刚回暖的心中堆满了冰雪。肖逸看着,一动不动。

  “呵,神女湖都封了,刚好,这样降落下去就更容易了。”风云谰走到肖逸身边,从手中一堆降落伞中抽出一个,递给正在呆想的肖逸,转头走向东方。东方此刻蹲在飞行器冲出的雪道中间,一动不动地凝望着。

  风云谰将降落伞递在东方眼前,不无讽刺地说:“你也傻了!”

  东方抬头,用非常迷惘地眼神看着风云谰:“你认为这是什么做的?”

  “什么什么做的?水做的呗。冰雪不都是水做的嘛?”

  “不,是这个。”东方急忙用手在雪道中间掸了掸,掸清了一层浮雪,雪道中间露出一小片黑色。

  “这个?”风云谰吃了一惊,迅速跳了下来,伸手按了按黑色的表面,说:“比玛雅机场那儿还好,怪不得我们能安全降下来。”

  “你认为这是什么做的?”东方依然重复自己的问题。

  风云谰摇摇头:“不知道。不过,这里时常会出点奇怪的东西,据说最初的月光矿石也是在这里发现的。”

  正说着,风云谰突然听到熟悉的口哨声。一抬头,自己的手下都已经穿戴完毕,齐聚在平台的边缘等待。风云笑的身影瞬间穿过风云谰的脑海:大哥,我们来了。

  风云谰一把将降落伞塞给东方,快速地嘱咐:“赶快穿上,我们马上要跳下去。”然后,跳出雪道,向正俯耳倾听神女峰的小羽奔去。远远地就叫:“你在干什么?”

  “不要叫!这里面有奇怪的声音。”小羽急忙打断。

  风云谰突地怒火上升,将降落伞远远抛到小羽脚下,大声说:“你们不想救云笑大哥就算了,我们先走了。东西给你们,你们爱怎么样便怎么样!”

  接着,大步走向自己的队伍,带领大家向神女湖畔跳下,不再理那三个或痴或呆或傻的人。

  听到风云谰的叱喝,东方最先想起此行目的,自己慌忙穿戴好。并跑到小羽身边,一手拣起降落伞,一手拉着小羽,向风云谰刚刚立足的地方跑去。小羽还没反应,就被突发而至的力量带着来到平台边缘。

  看到眼前飘过的朵朵彩云、个个人影,肖逸也回过神来,和东方两人迅速会合,准备下落。突然,小羽认真地说:“我要留下。我不会跳伞。而且,那山峰里真的有声音。”

  肖逸没有理会一本正经的小羽,一手拉着小羽的手,向平台外纵身而下。小羽促不及防下,一个“啊”字没喊完就已经在半空了。肖逸打开自己的降落伞,也帮着小羽打开伞面。于是,空中又多了两朵相连的彩云,东方随即而下。

  不知是肖逸的跳伞水平极高,还是两个人的降落就是比一个人快,肖逸和小羽最先一个落地,并远远飘离了神女湖的范围。落地时,小羽已全没有跳下时的惊惶,望着自己刚刚跳下的地方,一脸的兴奋和向往,恨不得从来一次。

  余下的人一一落下,最后几个没有掌握好,飘来飘去又落到了神女湖面。先落下的风云谰看到大声叫道:“站着不要动!”说着,打开背包拿出绳索。看来,他充分考虑过了这次玛雅之行的难度,做了最完全的准备。可等他准备好绳索,那几个人已经迫不及待地从冰面上冲了出来。神女湖坚硬的冰面,完全承受了几人的体重。

  风云谰不禁愣了一下,在肖逸身边嘟囔着:“奇怪!神女湖不是因为内通地底活水,最冷的时候也只会在表面结点薄冰吗。今年居然结了这么厚的冰……”

  肖逸看着几人一步一步踏在自己心中神圣的神女湖上,无法忍受地背过身去,又听到风云谰的嘟囔,再也无法静静地站着,大步地向玛雅平原走去。

  沉重的乌云,将玛雅之巅及周边的群山拦腰截断。刺骨的寒风,借着乌云的掩护下,在山间来无影去无踪地肆虐穿梭,夹杂着冰与雪向着这群和雪白毫不协调的颜色发起最猛烈的攻击。肖逸眯缝着眼,毫不退让地冲在最前面,冰雪狂风都无法阻挡他坚定的脚步,一步一步向前。风云谰等众人用敬畏的眼光,看着眼前这无畏的身影。

  肖逸抬脚,踩下,再抬起,再深深踩下,毫不迟疑。肖逸不敢迟疑,他生怕自己一迟疑就无法再前进一步,就会愣愣地想:为什么?为什么神女湖结了那么厚的冰!神女湖还存在吗?还,存在吗!存在吗?

  肖逸就这样走着,深深地、重重地踩下去:“咯呲…是——存在,咯呲…是——存在…”每一次脚步似乎在告诉他这个答案,他需要这个答案。他希望,永远永远是这个答案。他用自己坚定的脚步确认着,这个答案。

  从乌云白雪走入更为黝黑的深深夜色,这一群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们,在夜色中急急切入刚刚变色的玛雅平原。没有了踏雪的存在,肖逸在黑夜中沉静下来,落在风云谰后面。风云谰带着大家,直奔毁灭者在玛雅最后一个基地。

  退守最后一个基地,也就意味着最后的挣扎。最后一块生存之地的争夺之所以重要,因为它是生与死的界限。风云谰毫无侥幸的想法,只想见到自己的云笑大哥,即使是满身重伤的大哥也行。可是,一进这伪装成普通农舍的基地,看着门前看守的兄弟悲愤难忍,风云谰不愿相信地几步冲进内屋。

  风云笑静静地躺在雪白的单子上,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清洗干净,从头到脚也换了新衣,但依然可以看到他裸露出脸和臂膀上,布满了累累伤痕。静静,静静的。风云谰多么希望云笑大哥不要这么安静地躺着,即使因深深重伤而疼痛不止,也不要这么静静、静静的。风云谰也静静的,静静的等待大哥能给他一个哪怕最微小的信息。

  围在风云笑身边的兄弟们看到风云谰,都深深地低下了头,一片沉寂。他们无声地向风云谰忏悔:对不起,兄弟,我们没有保护好大哥。对不起,兄弟!

  肖逸一眼看到风云笑,就知道自己来迟了,医者只医活人,死人是没法医活的。肖逸看着这个静静躺着的人,这个曾和自己饮酒斟茶、并肩作战的人,这个深深服从自己却又深深抗拒自己、想战胜自己的人,这个昨天还告诉自己要退出毁灭者的人。现在,他真的退出了,不是仅仅退出了毁灭者老大的位置、退出了他曾征战过的舞台,而是永永远远地退出了这个世界。遍布伤痕、无法看出原貌的脸上没有痛苦,没有回忆,没有牵挂;只有,平静。肖逸亦,平静。

  “噗嗵,咚,咚,咚”,云笑身边的一人跪到肖逸身前,深深地磕了三个头。肖逸没有阻止,站立着结结实实地受了这三个头。良久,静静地问:“云笑有什么话?”

  “云笑大哥请肖先生一定要找到一个人,并让他成为我们的老大。”此人哭诉地说着,哽咽着没有说完。

  “那个人,是那小羽吗?”肖逸依旧平静地问。

  “是。”听到肖逸提到那小羽,对方十分惊异,不觉地回答到。

  肖逸慢慢转过身来,面对小羽,说:“羽儿,你听到了吗?你同意。”征求意见的话语却说得那么坚决,毫无回旋的意思。

  “不,我为什么要答应?”同样坚决的话语,毫无回旋的余地。小羽对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和一群个个面露伤心欲绝的人在一起,实在毫无兴趣。第一次看到那么亲切的雪山,还听到里面隐隐传出的声音,小羽总觉得那声音中有某种东西在呼唤他,他多么希望能多留一会儿,再仔细辨别一下那声音里传递给他的信息。可他就那么被拽走了,虽然随后的跳伞让他的注意力暂时转移了,但后来枯燥的行走让他更不得不记起那难以忘怀的声音。

  进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和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在一起,已经让小羽很不自在。突然,自己被莫名其妙地要求做什么人的老大,自己还毫无选择的权利,凭什么!小羽倔犟地想着,对肖逸的命令针锋相对的抗拒着。

  “你不认识他吗?”肖逸指着风云笑,突然柔声对小羽说。

  “我当然不认识这个人,”小羽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但仔细端详风云笑后,口气突然变了,“认识?这个人是?”渐渐,小羽从那残缺不全的面部,拼凑出熟悉的那张脸。他,那个魔鬼!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前天,他还秘密会见自己,又居高临下地嘱咐自己小心自己的任务。虽然还是那么严厉,小羽却还是感到一阵温暖。可现在,他怎么了?一向不可一世的他,怎么会这么悲惨地躺在这里?

  小羽感到鼻尖酸酸的,一腔悲怆控制着自己整个面部,眼中涌出自己不想流出的泪水。不要!自己已经成年了,不要哭!不要那么柔弱,象个女孩子,不要哭!

  看着小羽强忍着泪水,肖逸感到一阵心酸:这个孩子!

  肖逸拉着小羽出了屋子,离开了伪装成农舍的基地,在一片荫密的树林前停下。雪山冰融之水沿窄窄的河道穿流而过,眼前奔腾流水激荡拍石清澈见底,背后绿荫成林徐徐清风微微相送,四周寂静无人,只留自然之声。肖逸又回到了熟悉的玛雅。

  “要哭,你就哭吧。”肖逸淡淡地说。

  “谁说我要哭?谁说我要哭?”小羽哭着抗拒着。

  “哭与不哭没有什么区别。”肖逸对着顺势而下的河水,平静地说,“哭,不是弱者的表现。我们今天哭,是为了我们明天不会再哭。你不要逃避!无法去深深感受内心的伤痛,就无法深深记住哭泣的悲哀。记不住哭泣的悲哀,就不会想去避免它的再次来临。就痛痛快快地哭吧,然后告诉自己,自己不会再让自己这样哭泣。这样,才能成为强者。”

  听了肖逸的话,小羽不再隐忍,痛痛快快地哭,痛快而无声地哭。

  这个魔鬼,这个曾教导了自己十三年的人,这个曾要杀了自己却又异常爱护自己的人。是因为他的离开,自己才更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好?还是自己从没有真正想过这个人对自己的意义,直到他离开才发现他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十八年的生命中,除了快要无法记起的童年,这个人贯穿了自己剩余的人生。他没有积极的去主导自己的人生,却让自己一直跟随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踏来。没有严厉命令,没有灌输道理,也没有苦口婆心,可自己的确是沿着他指引的路在走。自己一直将他作为自己的目标,自己的终点。

  目标倒下了,终点到头了。小羽,哭了。也许小羽自己也无法分清自己在哭什么,可为什么要分得那么清楚?哭得明不明白,只有小羽自己知道,但他宁愿糊涂。

  久久,小羽咬着牙憋出一句话:“我一定要为你报仇!”说着,小羽一步一坎坷地走进冰凌穿息的雪水中,冲着远处的雪山大喊:“我一定要为你报仇!我要杀光所有伤害你的人!我要为你报仇!”

  小羽是风云笑训练出的杀手,但小羽从没有成为一个杀手的本钱,这是风云笑一直都知道的。但此时,杀手的气势在小羽身上完全展现。杀气暂阻了流水,让奔腾不息的河水突然变得潺潺平静;杀气截断了清风,让葳蕤荫凉的树林瞬间笼罩着闷湿的烦躁。

  杀气,让肖逸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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