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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在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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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6-6 15:52:3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开始渐渐喜欢夜晚的都市,喜欢留连在林立的高楼大厦间凝望满街灯火的映衬下永远不会黯淡的天空。孤单的时候总是在绚烂的阳光下渴求温暖,等到不再孤单了,就更容易淹没在都市的尘埃里静观世界的匆忙。因为有那些温暖的目光,所以不害怕孤独,不害怕流浪,就算忘记了迷失了自己,也有人帮忙记得,帮忙找回来。而自己,就可以沉醉在闪烁的霓虹灯下,流光溢彩。
                 
  流光溢彩,这个词让我想起莫然的眼眸,瞬间的眼眸。可我却回忆不起莫然的脸,那张我爱得如此辛苦的脸,在迷蒙的灯光下浮现,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记忆里的世界也是这样喧哗得足够让人迷失一切,可是莫然的声音仍旧如此清晰,他说,湫湫,你总是那么了解我,要是你是男孩子的话,我们一定能够成为好兄弟的。然后我笑了,笑得幸福而忧伤。他能把我当好兄弟,我应该很知足了,我很满足,真的。
                 
  在那之前我曾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每天和小苑一起街头巷尾地看帅哥。小苑的口头禅是,“哎呀,我爱上他了。”然后我对她说:“帅哥是用来看的,不是用来喜欢的。美女是被爱的,不是被了解的。”小苑满脸惊愕地问我:“这话是谁说的啊?”我神采飞扬地敲她的额头:“前半句是我说的,后半句是莎士比亚说的。”从此小苑将我奉若神灵,顶礼膜拜。
                 
  其实在我眼里,小苑一直是那种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小丫头,毫不可惜地大把大把挥霍青春,无所顾忌地天昏地暗游戏人间。她应该是个可以分享快乐的朋友,因为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可以轻易忘却所有不快乐。而真正能够分担忧愁的人,是漾汐。
                 
  用文字来形容漾汐,这对我来说如同天方夜潭。哪怕我能精确地统计出天上星星的数目,也无法清晰地读懂她。漾汐的人就如同她的笑容一样深不可测,而她的笑容,则如同她的内心一样波澜不惊。每次透过她的眼神,我总以为能够看清一切,但事实上,一无所有。
                 
  每次遇见漾汐的时候,她总是一身墨绿衣裳,无可抵挡的贵族气质。我听过许多关于她的形容词——清高自负、自命不凡。其实,只是没有人能够了解她,包括我。或者,她根本不屑于被人了解。
                 
  漾汐周围弥散的气息,总使我能够安静地凝视所有的疲惫与伤痕,并且麻木不仁地漠视它们。然后,一切的一切都会摇摇晃晃地沉淀下来,深埋谷底,万劫不复。我会看见她的笑容,像飘落的迷蒙雾气。
                 
  那个时候的阳光是纤细而懒散的,但我却那样地依赖它。在阳光底下,连灰尘都变得柔软起来。这让我很容易产生一种错觉,错以为阳光是我一个人的,它会陪我到地老天荒。每当黑夜来临,我就会感到恐慌,害怕所有的一切都会随着阳光的消逝而离我而去。很久以后,我才终于明白,我真正渴求的,不是阳光,而是,温暖。
                 
  而真正能够给我温暖的,是白虎。
                 
  白虎是我的好兄弟,虽然我并不知道他是先成为我的兄弟才喜欢上小苑,还是因为喜欢小苑才成为我的好兄弟。应该可以说,白虎是个情种,强调一下,是情种,不是情圣。他总是那么轻易地放逐自己的感情,不知休止地爱上一个,另一个,下一个。爱上了,是真的爱上了。不爱了,也可以无所谓地挥手说拜拜。白虎是个勇敢的人,他无所忌讳地告诉自己喜欢的人他的感觉,他说他要对自己的感情负责。只是,他真的不该爱上小苑。因为在小苑的概念里,感情的含义,就是两败俱伤。
                 
  应该可以说,小苑是个情圣。强调一下,是情圣,不是情种。她总是把喜欢和爱挂在嘴边,但从来不会深陷其中。哪怕是置身于感情的世界里,她仍可以做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她说,我们都是游戏人生的Gamer,游戏总是有人要败的,如果不想同归于尽,就只能让对方受伤。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我宁愿相信她是善良的人,我宁愿相信,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会伤害别人。
                 
  我不知道该说白虎是情种还是白痴,他坦然地告诉小苑,我喜欢你。小苑笑靥如花,我也喜欢你啊。那些天白虎兴奋得一天到晚上蹿下跳,激动得像中了**彩。我只好在一旁苦口婆心忠言逆耳,我说你小子在那儿激动个什么劲啊?人家小苑是不是真心的你知道吗?白虎耸耸肩,我不在乎。此时此刻我无话可说,我明知道有人会受伤,却无能为力。
                 
  几个星期后,白虎告诉我,小苑对他说,我对你没兴趣了。我愣住了,这时候我难道还能为小苑找理由说她情非得已?白虎笑了,他说,难道我注定就要被人耍着玩?我看见一滴清澈的眼泪迅速从他眼中滑落,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没入嘴角,消失无踪。我手忙脚乱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然后白虎就笑了,笑得有一丝尴尬,他高声骂道,白痴啊你,都不晓得安慰我一下!随即他转身飞快地跑掉了,我望着他的背影感到一丝疼痛。我一直都以为他可以无所谓地挥手说再见,却不知道他是流着泪微笑说再见。
                 
  我什么都来不及想就去找小苑,我说,白虎他……还没等我说完小苑就打断了我,她说,没错,是真的。这让我觉得进退两难,两边都是我的朋友,我根本不知道应该站在怎样的立场上说话。小苑接着说,我承认当初我不是真心,可难道你确定他就是真心?我说过大家都是Gamer,既然输了,除了怪自己无能,就不该再抱怨什么。
                 
  我叹了口气,小苑,我没办法让你试着喜欢一个人,难道你就不能试着信任一个人?
                 
  小苑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激动,谁说没有过?我的表哥,他曾经是我最信任的人,也是,最喜欢的。
                 
  小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说,我知道我不应该也不能够喜欢他,但从小到大,他总是那么关心我那么爱护我,我甚至不止一次地认为他就是上苍赐给我的守护神。我信任他,依赖他。十二岁那年的夏天,我寄住在表哥家里,他在我睡觉的时候偷吻了我,他以为我睡着了,但我没有。我甚至希望自己真的睡着了,或者希望这根本就是一个梦,但这不是。几分钟之后我去洗脸,脸上的水怎么都擦不干,我才发觉这都是眼泪,冰凉冰凉的。我心中的神像就这么塌了,你以为,从这以后,我的字典里还可能有信任这个词?
                 
  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寂静的房间里可以听见小苑轻微的喘息声。我曾经以为,我才是这世界上最擅长掩藏自己的人,却忘了,我能够用笑容来掩饰哀伤,难道别人就不能用多情来故作坚强?其实每个人的内心都不可能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如花的笑靥里有多少无奈多少伤痕累累,也只有自己知道。
                 
  接下来的日子,我为了复习备考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无暇顾及自己,无暇顾及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考完最后一门,我望着镜子里苍白的脸庞,牵动僵硬麻木的嘴角,才忽然发现,我已经有好久都没有那样肆无忌惮地笑了。
                 
  暑假的时候我决定到花店打工,我要在买花的人们纯净美好的眼神里寻回失落已久的笑容。但现实却离我的想象相差太远。我是孤单的,寂寞得无法可想。我仍旧只能面对买花的陌生人假笑,笑得麻木笑得酸楚,却还得不停地笑。我仍然那么执著地想挣脱一切寻找阳光,却感到了挣扎的力气即将用尽的危险。
                 
  莫然是在那个时候来买花的。我注意到了他,因为他总是带着忧伤来买火红的玫瑰。
                 
  “你应该笑一笑,在你买玫瑰的时候。”那是他第七次来买玫瑰,我冒昧地对他说。
                 
  “这束玫瑰将送给一个美丽的灵魂。”他低沉的声音像在唱一曲哀歌,然后他转身走了,我茫然。
                 
  我开始为他构造故事,凭着对他眼神的记忆,他沉寂的目光里那一丝灵动的痕迹让我僵死的脑细胞再度复活。漾汐一边翻看我的小说一边说“小女人文字”,我问她怎样的文字才不叫小女人文字。漾汐忽然笑了,笑得像孩子一样明艳动人,她说,或许,我可以写童话。
                 
  我仍然往莫然的玫瑰花上喷最清澈的水雾,他小心地吻它们。“其实你也应该笑一笑,我说的不是你现在这种敷衍的笑。”莫然指着怀中的玫瑰花,“你和它们可以给人一样的感觉,如果你会笑的话。”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乎一个路人的话,但事实上,我真的在乎了。我望着莫然绽放出最明媚的笑容,那一刻,莫然的眼眸,流光溢彩。
                 
  莫然是那样如痴如醉地喜欢音乐。我好幸福,因为他说我给了他创作的灵感。他说,我在你的笑容里看到了让我心痛的忧伤。这句话,让我晕眩了好久好久。
                 
  莫然在一家咖啡厅打工,他没有休止地弹一架黑色的卧式钢琴,从下午一直到晚上。我坐在离钢琴最近的位置上翻一本关于音乐的书。我看见漫天的音符在莫然周围安静地流淌。
                 
  莫然常常对我说,你真的好了解我。其实莫然,你知道吗?我了解的只是自己,我只是用自己的逻辑判断你的一切。虽然我在不经意间将自己藏得很深很深,但在我的灵魂深处,与你,竟是如此相似。
                 
  流火的夏季一晃就过去,我不会再在花店打工,这意味着我再也不会见到莫然。暑假的最后一天我在漾汐家里虚度光阴,我看见了漾汐的童话,她的文字精致而唯美,像封尘了千万年的水晶花园。我在剔透的水晶花园里悠悠晃晃,轻易地陷进了这个没有结局的故事。
                 
  男孩和女孩相遇在城市郊区的医院里,女孩得了先天性心脏病,而男孩,则是脑瘤。他们一起看日出,看夕阳,看湛蓝天空下匆匆的流云,看漆黑夜色里变幻的星空。直到女孩终于等到了捐献的心脏,而男孩的手术也准备就绪,他们一起被推进了手术室……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简单得让人难以置信。但那些剔透的文字却足以让时空流转,让人心甘情愿深陷其中不再出来。
                 
  我说,这根本不是童话。
                 
  漾汐笑了,我也没想把它当童话来写。
                 
  我问,为什么不写结局?
                 
  漾汐的眼神悄悄黯淡下来,我一直想留一个“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结局,却怎么都想不出这应该是怎样的结局。
                 
  暑假的最后一个夜晚我忽然想起了白虎,这个已被我遗忘了好久的名字。过了一个漫长的假期,一切都该烟消云散了吧。我泡在浴缸里给白虎发短信:“小孩,等我有钱了,我要用美钞给你点烟,用人头马给你冲厕所,用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给你洗泡泡浴,用波音747接你放学,还要用还珠格格给你当丫鬟。”
                 
  几十秒钟之后我的来电闪五彩缤纷地闪得特嚣张,白虎那小子回短信还真是神速:“大姐,等我有钱了,我要给你买一飞机CD,外加一网吧。”
                 
  我一下子笑得比我的来电闪更加嚣张。靠,这小子也太没良心了吧!有钱了这点东西就把我打发了?他想开音响店想当IT精英就硬往我头上套,至于吗?好歹给我来一辆黑色法拉利不是?
                 
  笑过之后我轻松了不少,整个人轻飘飘的快要飞起来。我忽然觉得自己并不孤单,觉得还有人一直都在关心我。我说过白虎是个能给我温暖的人,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第二天看见白虎的时候他仍旧生龙活虎活蹦乱跳,怎么看都不像一失恋的人。我顺手把压得我昏头转向的笨重书包砸了过去:“你小子还没死啊!”
                 
  白虎抱着我的书包把脸拉成苦瓜状:“这话该我说啊!除了昨晚上给我发短信,整个暑假都不知道死哪儿去了。打你手机又关机,想玩人间蒸发啊你!”
                 
  我只好在一旁假惺惺地陪笑脸,可是他接下来又说了一句话。要不是看他还有替我拎书包的剩余价值我早把他给灭了。他说,罚你给我做顿好吃的。
                 
  说实话,我的厨艺最多也只能解决个温饱问题,可白虎这家伙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横竖都赖定我。他曾经死皮赖脸地说他将来要是被老婆赶出来了就到我那儿去蹭饭吃。我当时一脚就踹他身上:“你小子想得倒美啊你!”
                 
  接下来的情况是,白虎坐在我家的客厅里游哉悠哉地看电视,我在厨房里忙前忙后转得头昏眼花。然而在厨房叮叮咚咚的杂乱声音里白虎的话显得格外清晰:“湫湫,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当时我正在打鸡蛋,听到这话我想都没想一双筷子就扔了过去:“你小子脑壳坏掉了啊!”白虎满脸无辜地看了看掉到地上的筷子,又看了看我刚拿到手上的菜刀,可怜兮兮地说:“你先把刀放下好不好?”
                 
  直到他确信那把刀已经无法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才终于直视着我:“我是说真的。”
                 
  “给我一个理由。”
                 
  “喜欢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理由。”
                 
  这时候我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人的影像,那在漫天流淌的音符里跳跃在钢琴键上的手,那在火红玫瑰映衬下永远黯淡哀伤却又在瞬间流光溢彩的眼眸。在平静的话语间我看见白虎的眼神渐渐模糊渐渐黯然,我说:“白虎,我必须告诉你,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一个根本不在乎我甚至根本就把我给忘了的人。但是,正如你所说的,喜欢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理由。”
                 
  白虎的头缓缓地垂了下来,等他再抬起头时,满脸的笑容灿烂得无法无天:“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希望又被你破灭了。我以后要是讨不到老婆就天天到你这儿来蹭饭吃。”
                 
  “你这小孩到处招摇撞骗迷惑纯情小女生还不够,倒是把魔掌伸向我这种善良老百姓来了,太不讲公德了吧!”我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和白虎配合得天衣无缝,“其实,你不该这样见一个爱一个的。”
                 
  白虎的表情忽然认真起来:“我不是滥情,只是没有人能给我专情的机会而已。”
                 
  看着白虎的脸我的心里忽然恍惚了一下,我是希望他一直微笑的。我是个疼痛的孩子,所以不希望白虎和我一样忧伤。
                 
  之后的日子我仍然肆无忌惮地和白虎互虐互残,每天疯得昏头转向笑得惊天地泣鬼神。但每次我的心里都会不知不觉地沉重起来,那种铺天盖地的疲惫我怎么都逃不离躲不开。这个时候我开始依赖漾汐,我总是自私地把她当作我的避风港,疲倦的时候就逃到她那儿躲起来。在她波澜不惊的眼神里,我天真得像个刚出世的婴儿,什么都可以拥有,又什么都不需要拥有。
                 
  漾汐陪我在夜晚灯红酒绿的都市沉默地游荡。满街变幻莫测的迷蒙灯火让人想到了浮生若梦。到处充斥着嘈杂的鸣笛声和弥散的灰尘,到处充斥着喧哗的人群和呆滞的目光。那个晚上,城市的夜空,没有星星。但我却看到了最灿烂的美丽,那是莫然的眼睛。
                 
  我在莫然清澈的瞳仁里看见了绽放在黑夜里的绚烂烟火,但又瞬间黯淡了下去。然而,从开始到最终,莫然眼神的停留处,不是我,而是,漾汐。
                 
  我问漾汐,你们认识吗?
                 
  漾汐的声音像一滴酝酿了五百年的酒,瞬间将整个世界彻底封冻。她说,不认识。
                 
  回家的路上,漾汐的眼神迷乱得甚至有些涣散。但她至始至终,沉默不语。
                 
  我开始觉得,我背靠的大树倒了,我避风的港湾没了,我的世界乱了,我的梦,醒了。
                 
  第二天我在繁华的街头横冲直撞,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没有终点,就只能回到起点。我鬼使神差地来到了花店,又鬼使神差地看到了莫然的背影,颀长的、单薄的背影。然后,我看见了莫然的手,那曾经跳跃在钢琴键上的手,绑着长长的绷带,白得刺眼。
                 
  “你的手……怎么回事?”
                 
  “你知道吗?当时我把刀刃握在手里,我看着自己的血一滴一滴地砸到地板上,没有感觉。你知道吗?没有感觉,一点感觉都没有!”莫然笑了,笑得如此脆弱,脆弱得一触即碎,脆弱得让人心疼。
                 
  “告诉我、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了?”
                 
  莫然眼里的忧伤无声地散开。我听到了他的故事,故事简单得无以复加,而我却明白了一切。
                 
  莫然和她相遇在城市郊区的医院里。她得了先天性心脏病,而他,则是脑瘤。莫然和她的手术都已经准备就绪,但他却死活不肯进手术室。因为他知道,切除脑瘤很可能让他忘掉过去的一切,他不要忘掉她!手术的前一天,她忽然对他说,其实你没必要记得我,我只是一个人在医院里太孤单,想找个对我好的人度过这些难熬的日子而已,事实上,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从来没有过!莫然背负着全部哀伤被推进了手术室。他告诉自己,如果天意注定要他遗忘过去,他就宿命地将过去埋葬。但如果他还记得,就要找她问清一切。手术非常成功,莫然没有失去记忆。他醒来的第一句话是问母亲,她在哪?母亲告诉他,她已经死了。
                 
  莫然失态地抓住我的肩膀:“可是她没有死!漾汐她还活着!可是她说,她不认识我。你知道吗?漾汐说她不认识我!”
                 
  我感到了寂静,那种繁华喧嚣的大街上足够令人窒息的寂静。我说:“其实,只要你知道珍惜,什么都不会失去。”
                 
  莫然的声音归于平静,他的笑容如同散落的扬花:“我从来都没有被人珍惜过,又拿什么去珍惜别人?”
                 
  “你从来都没有珍惜过别人,又凭什么奢求别人的珍惜!”喊完这句话我转身就跑,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直跑到漾汐的家。
                 
  我不顾一切地大嚷大叫:“你为什么要对莫然说那样的话?他没有失忆,他什么都记得!”
                 
  “你以为,当那个憔悴的母亲跪倒在我面前,求我劝她儿子接受手术的时候,我还能说什么?”漾汐一如既往地平静,她淡然地往指甲上涂黑色的指甲油。我看见一滴眼泪落到她的手背上,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和漆黑发亮的指甲,冷艳张扬,触目惊心。
                 
  我终于明白了那句“这束玫瑰将送给一个美丽的灵魂”,明白了莫然亲吻玫瑰时不变的哀伤,明白了他眼中瞬间黯淡的绚烂烟火,明白了童话里封尘了千万年的水晶花园。
  可是,明白了,又能怎么样呢?莫然永远都不会属于我,过去没有,现在不会,将来也不可能。两个太相似的人,命中注定只能成为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应该有人澄清一切,然后宣布退出。我想,那个人,必定是我。
                 
  后来,后来的后来,莫然和漾汐一起去了海南,那个充满了阳光、椰树、沙滩的天涯海角。我信了一句话,缘分自由天注定。他们走的那天,我去机场送行。莫然的笑容淡得不着边际,他说,湫湫,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重要的朋友,最善解人意的知己。我走了,你的童话应该重新开始,或者,开始。
                 
  那一刻,莫然的眼眸,流光溢彩。
                 
  飞机呼啸着直冲云霄,看着它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我的泪水刹那间决了堤。莫然,在任何时候为你掉眼泪,竟都是如此容易。
                 
  我开始习惯于徘徊在夜晚喧闹的都市,用麻木的眼光打量来来往往的行人。我发现他们的目光都不再呆滞了,他们三五成群地谈笑风生,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亦真亦幻的笑容,笑得让我感到一种天昏地暗的悲哀。满街的霓虹灯下我忽然想要流浪,在这样失去了莫然和漾汐的城市里,流浪,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的勇气。
                 
  我的手机开始剧烈地振动起来,来电闪那嚣张的缤纷色彩让人心慌意乱。是白虎发来的短信:“你还在喜欢他吗?”
                 
  “不知道,或许我谁都不喜欢。”
                 
  “拜托,你好歹给我一点希望好不好?”
                 
  “先给你希望再让你绝望岂不是更残忍?”
                 
  我就这样站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给白虎发一条又一条的短信,看着来电闪似乎永不暗淡地不停闪烁,我的心情也渐渐明朗起来。最后白虎说:“我不管你心里压着怎样的不愉快,累了就全部扔给我,我帮你扛着。答应我,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白虎那样霸道的句子让我感到温暖,那些冰封了千万年的冰雪发出了最清脆的碎裂声。我发出最后一条短信:“好,我答应你。”
                 
  小苑说,你这不是也在玩他吗?听到这句话我心里狠狠地痛了一下。我说,不会的,我答应了他就不会后悔。我会努力地一心一意对他好,哪怕陷进去了也心甘情愿。我要和他在一起,玩转整个星球,直到一切都无迹可寻,灰飞烟灭。
                 
  莫然给我寄来了一张明信片,带着海滩阳光的味道。他说他和漾汐在海南很快乐,他说他的钢琴曲得到了权威人士的认可,他说祝你幸福,最后他说Miss you as before.我可以想象他的眼神,流光溢彩。
                 
  我笑了,莫然,我们就这样在各自的舞台上演绎各自的精彩。正如你所说的,我们的童话都已经开始,而且,会有一个“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结局。
                 
  白虎常常叫我“我的小秋香”,我嚣张地敲他的脑袋:“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唐伯虎啊!”白虎无奈地说:“你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吗?”我笑得像个幸福的小女人:“下辈子吧!”白虎从后面搂住了我的腰:“我不要下辈子,我只要在每一个现在,好好爱你。”
                 
  白虎,你知道吗?正因为有你的温暖,我才不害怕孤独,不害怕流浪。因为,我可以流浪在你温情的目光里,流浪在灯火阑珊处。

发表于 2004-6-11 02:17:36 | 显示全部楼层

流浪在灯火阑珊处

为什么写出来的爱,总是那么的让人羡慕,却又遥不可及,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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