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

温柔幻刀

沉重的故事幼小的人

作者：布依


    （10）

    ??四川那里下雨了，下得很延绵，很大。那是阿敏在四川的第一个三月，长时间的霪雨霏霏让她一时适应不过来，感冒了几天之后发了高烧。

    ??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说话已经迷迷糊糊，我大声叫她：“阿敏，好了，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聊，行吗？”电话那边她倔强的说：“不，我现在要说，我怕我现在不说以后我再没有今天这样的勇气说出来！”她说话已经不再灿烂，不再清晰，而我又能为她做一点什么呢？地遥天远，万水千山的隔着，我心有余而力不从！窗外，已经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我似乎想到了什么，噙着泪快速的跑到雨中，安慰着说：“好，阿敏，你说吧，我听！”一阵沉默，她似乎在鼓起勇气，断断续续的呼吸中隐藏着一瞬的窒息，我似乎看到了她正拖着酸痛的身子，一支手撑着地面，一支手拿着电话，像一只极疲惫的飞鸟，携着快要断去的翅膀，欲坠还飞……

    ??北风呼啸而过，吹在手机的听筒上，激起了尖锐的撕裂声，夹带着阿敏柔弱的声音软软的的传过来，我心如刀绞：“布依，阿敏对你说过阿敏不好不好不好，现在，阿敏就要把自己的不好说出来，你要不要听？”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她正拖着快要崩溃的身子去讲述一个悲哀，我得拒绝，而我又不能拒绝，徘徊在两者之间的流离失所让我不知所措。

    ??“好吧，你说吧，我听，布依听着！”我安慰自己，听吧听吧，她的心在流血，而你所做的，正是在抚慰着一颗脆弱的心！我猛烈的摇晃着头，想让自己心如止水，然而，一种忧伤却像快速生长的藤蔓植物一样侵占了我的整个心灵，我似乎看到了阿敏讲述时淡淡微笑的背后藏着一丝撕裂的凄惨……

    ??“布依，听了之后你再告诉阿敏，你是不是还喜欢阿敏。好吗？”

    ??“布依会永远喜欢阿敏的，阿敏是布依的第一个女朋友，也一定会是最后一个！”

    ??“你听我把我的故事说完你再说，好吗？阿敏不想让自己在和你走到一起之后你才发现阿敏的缺点，才对阿敏反感！”

    ??“……”我能说一点什么呢？沉默和等待，也许是我现在最好的做法！

    ??我等待着，沉默着，聆听着，让风吹着，雨打着，手冻着，期盼能用肉体上的痛苦抵制住阿敏所带来的忧伤，然而，看似固若金汤的思想城堡却失去任何抵抗的让一种犹如洪水般的悲凉瞬间涌入，控制一切……

    ??“溪水的旁边是树木，树木长在山头上，山头的旁边是一个小村子，村子外三公里多是一个小镇……”

    ??像是在述说一个优美的避暑盛地，阿敏开始的她的故事！

    ??“我的家就在村子旁边的那一个小镇上，而我的童年却生活在村子里，那是我外婆家。我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妈妈会让我在那里渡过无知的七年。而我很高兴，因为那里有高高的山，有清澈的流水，还有很多很多高大的乔木。也因为那里有很多和我一般大小的朋友，还有爱我胜过爱自己的外婆！我在那里展现过自己纯真无邪灿烂的微笑，让自己的灵魂后无来者的放声大哭过，用双手抚摸过春雨打湿大地之后出现的烂泥。七年里，在每一次夕阳沉落，在每一次月儿高升，在每一次花儿的盛开，在每一次我背着书包蹦跳在学校到家里的路上，我总喜欢把头仰得高高的，看着山顶上的一抹云朵，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又见到生自己却又似乎有一些残忍得不让自己每天都能见他们的父母。那时不知道他们是有苦衷的，也不知道苦衷是什么，于是，看着山呀看着，心里就会十分的气愤，奔跑在狭小的山路里，狂野的叫喊着！每每这一个时候，外婆总是会出现，用十分温和的话语轻轻的告诉我：“敏慧呀，爸妈忙，明天外婆带你去看他们好吗？”我搂住她的脖子，嚎嚎大哭，泪水打在衣领上，湿去一大片：“外婆，明天，就明天！”如果不是爸妈来看我，每一次，我只能用这种幼稚的手法，以自己的泪水为本钱骗得再看一眼他们沧桑的脸。而每一次，外婆也总是毫不厌烦的重复着：“敏慧呀，爸妈忙，明天外婆带你去看他们好吗？”

    ??外婆家门前就有一条很小很小的小溪，我自己偷偷的试过，自己可以趟过，然而每一次要上学的时候，外婆总是把我往她的背上一抛，硬是不让我自己过。一次我执拗的磨蹭着：“外婆，我行，以后我就自己过吧？！”外婆看也没看，把我又是往自己背上一抛：“你给我上来！”我把头贴在她的背上，能听到她急促的喘息和心跳声，用力的举起自己稚嫩的右手，心里暗暗的发誓：我要对外婆好，一生一世的好！

    ??七年的时间有的时候就是一瞬，在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爸爸把我接到小镇的那个家里，临出村子的时候，我看到外婆一直站在村头，佝偻的身子在残阳的扫照下显得十分的狭长，我挥着自己的小手，大声的叫喊：“外婆，我会记着你的，我会回来看你的！”外婆努力的点点头，身子更显佝偻……

    ??小镇的景色和村子里的不一样，树木少得让人感觉到一片荒凉，夜里的时候车子会不顾一切的四处乱窜，街道边上的几盏长明灯形同虚设，唯一能让人感觉到它们的存在的便是楼房背后犹如魔鬼般想要吞噬灵魂的阴影。

    ??学习的繁重，让我变成了一个不守诺言的人！我一直没有时间去看外婆，倒是外婆在想我的时候很多次的来看了我。我愧疚着，告诉自己：有时间要去看外婆，有时间就去看外婆！然而破碎的记忆在时间的流逝中像吸了水的海绵一样，悄悄的沉落在凄美中！

    ??二月末的时候，我发烧了，很高，不能再上学了，爸妈安顿好之后就出工作去了。我呆在家里，落寞的呆在家里，面无表情的看着天花板，如此的熟悉而又陌生！那应该是我出世时候的第一眼，然而当我真的存活在这一个世界上的时候，我却又因为要长大而失去了许许多多看它的时间。开水就在我房间的右侧，大概也就两米之遥，我想喝水，却够不着。我突然十分的想念外婆，想念生病的时候想吃什么都能吃到的感觉。浑身的无力，我撑着要起来，然而高烧带来的炙热让我疲惫不堪，柔弱的身子里透着一种悲凉的苍茫。

    ??马路上因为几天前下的雨变得十分的泥泞，我用意念撑着几次要倒下的身躯，顶着十三岁的时光，带着四十一度的高烧走着，起点是我的家，一个在小镇上的家。而终点呢？我茫然着，只是走着。

    ??带着一身的无力和污秽，我很意外的走到外婆家里。外婆不在家，外婆出去了，外婆去哪了？我沙哑的呼唤着，眼前闪过的却是一瞬漠然的白光。

    ??扶着墙，我走到那张自己躺了七年的床，垂垂的倒下……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床上，整个房子里还是空荡荡的，我惊讶着：难道是自己爬到床上的吗？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外婆把我唤醒的时候，已经是夜间的十点多，墙上的钟嘀哒的转个不停，似乎是想把岁月刻在每一个人头上一样！我静静的看着外婆，老了，外婆老了，她是因为我不在她的身边才老的！皱纹深深的刻在她的额头上，两鬓垂下花白的头发把一部分给挡住，显露出来的另一部分却显得更沧桑。黯然失神的眼珠凹陷在深遂的眼眶里，如此的迷失，如此的淡然。窄小的衣服套在她瘦弱的身上却还显得十分的宽大……泪水涌满我的眼眶，外婆提起她的衣襟给我擦拭着，我恍然若失，挣扎着，托住外婆手里的粥，强装出一个笑脸：“外婆，我自己来吧！”

    ??“你躺着，病得这么重也不叫爸带你到医院。”缓缓的拿起手中的汤匙，舀起一点粥，慢慢的往我嘴里送。

    ??窗外，漆黑的天空里透出几束班驳的亮光。月亮在稀少的几颗星星的陪伴下高高的悬挂着，不过的树林下刻着浓浓的阴影，似乎是亘古不变的一种永恒。风从窗户灌进来，吹在脸上，我能感觉到一阵沁人心脾中药的悠香。四周显得十分的沉寂，透出一阵乱人心神的不安，我爬下床，轻轻的走到窗边，再深深的吸了一口药香，然后把窗子给关上，香味嘎然而止！

    ??那几天我是在外婆家里过的，我已然回到了童年时无拘无束的时代，烧退了之后还忘乎所以的在村子里多呆了几天。

    ??还是爸爸来接我回到小镇上的家。我留恋的对外婆说：“外婆，我要去上学了，长大之后我要回来接你和我一起过！”她笑了笑，脸上堆起的笑容把额上的皱纹挤得更为深遂……

    ??我忘了外婆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敏慧，你是外婆的灵魂，你不能离开外婆，不然，外婆就活不了了！”而外婆以为我太忙，怕打扰我，总是在非常想念我的时候才来看我，而她的每一次看我，我总能在她消瘦的脸上看到多出的一分憔悴。

    ??3月6日，病好之后离开外婆家的第三天，外婆再次来看我，那一次看望，是她生命中无数次的最后一次。

    ??事先没有任何征兆，不可一世的太阳骄烈的挂在天空，空旷的天际看不到一片云朵，天和地之间的空白充斥着一股少有的温暖的气流，四处洋溢着春天的气息，放学回家的路上我似乎还看到了几瓣花朵。

    ??外婆在家里，在我小镇的家里。

    ??我高兴极了，拉着她的手往自己的房间里跑。

    ??我把自己练的字帖拿出来给外婆看，指着粘在墙的奖状告诉她说那里面有一半是她的。外婆笑了，平静的笑脸背后透着一股琢磨不透，似乎在快乐之中牵挂着一点什么。她把我拉到床头，右手抚摸着我的头发，轻轻的对我说：“敏慧呀，你对外婆越来越不关心了！”我突然感觉到一种天崩地裂的崩溃，努力的噙住快要流出的眼泪，我对她说：“外婆，我会对你好的，一生一世的对你好！”外婆握着我的手说：“敏慧，你发誓吗？”平日里十分亲切的她在今天让我深得有一点阴深，我用力的点点头，很认真的说：“外婆，敏慧发誓！”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我的手掌后面悲凉的多出一片黑暗，一直打在地上，显得渺小而孤单，无奈而落魄。

    ??外婆要回村子去了。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在千辛万苦看到了我之后的一瞬间就要离开！我想起了她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敏慧，你是外婆的灵魂，你不能离开外婆，不然，外婆就活不了了！”那里面沉淀了多少的情感，我不能完全的体会！

    ??外婆病了，就在她来看我之后回去的第二天。

    ??邻里的阿姨看到我快乐的蹦跳在放学的路上，用一种无限悲泣的声音对我说：“敏丽，你外婆病了，去看一下她吧。”那一刻，我呆若木鸡……回过神的时候，心神已经如一团乱麻把自己的整个内心捆绑得令人窒息。

    ??四合院里平日空无一人的大厅挤满了把众生相刻画得入木三分的人群，我慢慢的穿过那一张张或是悲伤或是笑容满面的脸孔，轻轻的把腰弯下，悄悄的看着毫无血色，苍桑得让我想哭的脸，静静的捧起，口里呢喃：“外婆，我来了。”而她，已经不再能说话，光亮盈满眼眶，懂事的滑出一滴红得像血的泪，击落在地上，泛起的粉尘登时铺天盖地把它淹没……我举目四望，看不到一张让我觉得善良的脸，一面面铁青的脸的背后晃动着许许多多的影子，像黑白无常一样欺凌着一个年老而且快死去的外婆和年幼得甚至还不能了解哭泣能代表什么的孩子！一道闪亮划过天际，刹那间我觉得整个大厅如此宽广，天和地如此的空旷。我的面前，徘徊的只是一张血泪盈眶得快夺目而出的脆弱的脸……我趴在外婆的耳际，轻声的说：“外婆，我要去上学了，你要好起来。”含泪的眼已经变得失去颜色，暗淡里我什么也没看到，除了能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生命的气息已然看不到！我坚强的站起来，扫了一眼站在四周的人群，含着满眶的泪跑出大厅……华灯初上的小镇里的灯光夹藏着无数树木的身影，像妖魔鬼怪一样吞噬着游荡着的无家可归的灵魂……

    ??朝阳再次升起的时候，我的世界已经失去一颗曾经光芒闪耀的美丽而平凡的星星，像秋叶的飘落，像流星陨落，外婆已经离我而去！当我哭泣着跑到大厅的时候，已不能再看到她温暖的眼神，松驰的眼皮垂垂的闭着，铁青的脸色紧紧的绷着，五指坚硬的散开，空空的悬在半空，含着一种不舍……妈妈已经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失去亲人的伤痛让她万分悲泣，双手紧紧的握着外婆的手很负罪的跪在地上，久久不起。我的姨婆——外婆的妹妹静静的捧着她的脸，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除此之外，我所能看到的只是一种漠然。穿插在众多大人之中，我又能做点什么呢？慢慢的蹲下，我拉住外婆的脚，彻骨的冰凉传遍我的整个身躯，我稳稳的握着，像是在承接着她的所有灵魂，让她的生命在我的心头漫延，得到延生！声音已经沙哑，泪却没有流干，我张着嘴巴，却不能发出一点声响。曾经的哭在这里已经变成了泣，是不是显得更为悲凉？

    ??在外婆家里和我一起长大的还有一个表姐，看到我的伤悲，轻声的对她妈妈说：“你看敏慧表演得多精彩！”我突然打住，难道自己就仅仅是在表演而已吗？如果不是，那为什么自己的伤痛仅能让别人当做一种形为？我抬起头，静静的看着她，铺满泪痕的脸上看不到一点失去之后的忧伤，暗淡的眼神下似乎藏着一种不屑。我突然明白，原来，养和教的心血是可以随着一个人的消亡灰飞烟灭的；原来，生病中的关心和哭泣中的安慰所注入的感情是不能在一个人的心里永远占据空间的！

    ??外婆的身上，有我为她掩埋的一把黄土。泥土落地的一刻，我的思想刹时间十分的清晰——原来，人类才是最残忍的动物。他们可以心安理得，名正言顺的在生自己养自己思念自己的亲人身上撒上泥土，亲手埋葬他们……”

    ??雨淋在身上，把我打得个湿透。手机里，通话时间在不停的跳动，我轻声的说：“阿敏，别说了，布依知道你想说什么，布依永远爱你，不管今生，来世！！”

    ??“不。”还是如此的倔强，恍惚中我似乎看到地遥天远，万水千山的四川那边的她正深深的渴望一个人走入她的内心世界。

    ??“……”能说一点什么呢？别不能不听，而我不能，失去我，她的世界会崩溃！

    ??“布依，你知道吗？其实，在你之前，我曾爱过一个男孩子！”

    ??我的天空一瞬之间天昏地暗。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她和我一样，在感情上都是初来乍到，而今，我得到的却是一个二手货。我并不是因为她是一个二手货而伤心，只是感到自己受了骗。我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不能冲动，她需要我，她不能失去我！

    ??“阿敏，别说了，我只在乎你，只要你好，就是我的一切！”

    ??“布依，你听我说，你要听我说……”柔弱的声音带着呼吸的起伏似乎要打开窒息的门！

    ??“好，阿敏，你说吧，布依听你说！”

    ??雨还在下，像阿敏的故事一样延绵着……

    ??“我还记得高一的时候我们同班，那时你很少说话，我也还很腼腆，算起来，在那一年的时间里，我们说过的话不超过二十句。

    ??其实对于读书我一直很努力，不是为了别的，我的故事太多了，把我心灵压抑得变形。每一个睡不着的夜里，我总是在思考，当再醒过来的时候，总能看到宽大的被角湿去一大片。努力的学习，我只不过是想寻找一种繁忙，让自己在繁忙之中忘去那些繁重，过着较为平淡的普通生活。

    ??习惯了繁忙，当我升到了高三，并没有感到很特别提压力，在那一段看似很自由的时光里，我常常跑到图书馆里，借着一些用浓笔描写美丽故事的书；常常在阳光明媚的时候快乐的奔跑；常常到校外去上网，做着一些高三学生不做的事！也就是在那一段时间里，我认识了我爱的第一个男孩子！

    ??他叫王简，自己一个人租着房子在学校外面住！

    ??一天晚上我和朋友一起出去逛街的时候他和我们走到了一起，也就算是认识吧！以后再在学校里碰到的时候，也就淡淡的打一声招呼。王简很有理想，我到过他租的房间，狭小的屋子里堆满了书，隔壁的人对我说：“王简想要留学的！”，留学，在我们那里显得没有多大的意义，很少有人会想着升上大学之后到国外升级！我还是淡淡的笑了，然而那笑里包含着多少意义，我已不能回想！

    ??王简比我低一年级，我高三的时候他高二。年龄和我一般！

    ??我还在上课的时候朋友把一封信传到我的手上，王简给我写的。

    ??拆开，我能感受到字里行间透出他的一种含蓄和爱慕。我轻轻的把信给再封好，放到课桌里，红着脸，对自己说不行！

    ??之后我很少再看到王简，他过得怎么样也很少再听朋友说。

    ??朋友再次给我一封信的时候，里面有一张相片。

    ??一条狭长的黄土路上，两边的草枯萎着，透出一种无可奈何的黄色。阳光惨烈的打在大地上，激起无数的尘埃，晃荡到空气中，凝固住，像是一块极大的色块，涂抹着一片失去颜色的天空。王简站在路中间，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快要熄灭的烟，头发长了很多，原本红润的脸孔变成了一副草黄，显出无限的憔悴和颓废……他像是徘徊在拥有和失去之间，左手无力的垂着，一种想抓住却又望尘莫及的垂着……

    ??我答应了他——因为他的颓废！

    ??有的时候我没课，他就会和我一起去上网。星期六星期天的时候，我就会到他租的房子里去，和他一起在厨房里摆弄，做出一些勉强可以入口的饭菜。然而我们还是很高兴，似乎那就是幸福的全部！

    ??……

    ??我要高考了，高考前的一天，他很郑重的对我说：“你要考上了大学，要记着我，不要找男朋友，好吗？”我点点头，他再从包里把一串长长的千纸鹤递到我的手里，我不知所措，竟然忘记了收下！”

    ??她顿了顿，似乎有着一点什么东西想和我说！

    ??“怎么了？”我不敢高声，怕惊动了她那颗脆弱的心！

    ??“布依，你知道吗？如果说你不出现的话，我会等他的，而因为你的出现，我拒绝了他。是你，把我们的爱情扼杀在摇篮里。那是我的第一次，是你让我的第一次如此的悲哀！我喜欢他，就算是过去了，那也是曾经！”

    ??隐约之中，我能感觉到一点什么：“你也想让我的第一次永远悲哀吗？”

    ??沉寂，在电话的这一边和那一边，两个人的世界显得如此的支离破碎而苍凉！

    ??“我的故事还没有说完，你还要听吗？”

    ??“说吧！”她的拒绝，让我觉得自己的天空如此的黯淡。深夜了，而我的浑身湿透为的又是什么？想起飞儿乐团的一首歌——我们的爱，过了就不再回来，直到现在，我还默默的等待！我们的爱我明白，已变成你的负担！只是永远，我都放不开，最后的温暖……也许吧，我还在默默的等待，等待的背后，不管是拥有，还是失之交臂，就像她说的一样，都已经是曾经拥有！而如果她仅想把那当做一个渐行渐远的记忆，我也回天无力！！

    ??“高考完的时候，有过一段时间我是不在家里的。或许那就是极大压力之后的一种自我放纵吧！我到了很多地方玩，在那里，我可以忘却很多东西！山村，外婆，王简，拥有时的幸福和失去时的痛哭！在我的心里，我是真的极想把那一切全都忘去，让占用很久的空间得到释放。然而，在回到家之后的一件事，又让我陷入了极度的失落！

    ??我们家里有两部电话，一部在大厅，一部就在我的房间里。一天中午，我在家里闲得郁闷，拿起电话要给同学打去，然而里面却传来了妈妈和另一个女人的声音，我无意去听，然而我还是听了。

    ??在妈妈和那一个人的对话里，我知道了很多关于爸和妈的事。原来，他们的好，只不过是装出来给我看的。原来，我就生活在蒙骗当中。原来，看似幸福的家庭已经出现了裂痕。我于是明白为什么有一次我会看到妈妈躺在床上而爸爸却卷着被子睡在地板上。我于是明白为什么以前看到爸爸的笑总觉得里面躲藏着一种沉闷……

    ??我没有告诉他们我知道了，他们没让我知道，有他们的理由，也许是因为太关心，他们才会这样隐瞒着我。而如果我说了出来，把他们给伤害了，又能解决一点什么事呢？他们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过年回家的时候，爸爸很少在家里，忙里忙外的，除了妈妈，还有就是我。大年三十的时候，我自己一个人跑到街上去买对联；自己一个人把对联给粘上！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他们还不是很懂事，我也没有告诉他们爸和妈之间的事。我想，让那一切随其自然吧！

    ??妈妈一直很好，至少在我的心里她是这样的！我不明白为什么感情破裂的背后，总是女方去迁就着男方。在爸和妈之间，妈一直保持着低调！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我常听到里屋里传出轻轻的呜咽。

    ??我爱我妈，也爱我爸，我不想失去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我告诉自己，以后如果说走了出来，那么，一定要像妈妈一样，很勇敢，很坚强！

    ??我让自己的心慢慢的回落到平静中去，让自己去面对显得有点儿残酷的现实，让那些快乐与不快在自己的冷静当中变成一种美好的回忆吧！

    ??我开始像平常一样，高高兴兴面对着每一天的阳光。就像那一切是上天特意赐给我的一样！

    ??生活中有太多的悲哀需要我们去面对，而有的时候，那一些悲哀会来得很匆忙。事先毫无征兆的出现！

    ??在我的渐渐平静中，又有一件事闯入了我的生活，让我的心荡漾着一种莫名的凄凉！

    ??过年的时候我再次回到外婆家，看到了舅妈。她病了！她在里屋，我去看她的时候，她正躺在一张破旧而肮脏的床上。阳光不能占据小屋的任何地方，有着一种阴深和暗淡。小屋里一个人都没有，舅舅也不在她的身边！她留着鼻血，床下，堆积如山的药瓶子旁边布满了一些擦着鼻血的纸巾……

    ??舅妈把我叫到她身边，拉着我的手：“敏慧，在学校那一边冷吗？要多穿一点衣服！”我点着头，噙着眼泪点着头！她连自己的要死去的那一天是什么时候都不知道，却叫我要小心着自己，在她的心灵里，藏着多大的善良呀？然而，舅舅却不在她的身边；然而，舅舅却不想再挽回一个快要逝去生命之前的美好！为什么会这样？男人都这样吗？

    ??舅妈死了，就在过年之后的几天，我哭了，很多人哭了，舅舅也哭了。他真的不想失去吗？谁也不知道！

    ??离开家到学校的时候，我心里想着太多的事。也许吧，爱情有的时候只是一瞬间，能不能抓住，看的只是缘分！然而，当我们有缘无分的时候，拥有的只是美好的开始，伤害一方的结束！

    ??每当有男孩子对我说他喜欢我的时候，我总会想起爸爸和妈妈的故事，舅舅对舅妈的漠不关心。那一切，就像一根结实的绳子，把我给牢牢的套住，我的思想，爱情观在那个小小的圈子里沉沦着，失却了自我！

    ??……”

    ??夜已深了，寝室里的门已经关了，而我，却还有寝室外徘徊着。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雪，那是三月的雪，春天的雪！我茫然着，在一条窄狭得令人窒息的路上彷徨，像一片控制不了自己命运的树叶，飘散中随风舞动，不知所措……

    ??我问她：“阿敏，你要放开我吗？”

    ??“布依，你知道吗？其实，从一开始，我仅仅有那么一点喜欢你，而我之所以答应你，是因为怕你伤心！”

    ??我惨淡的笑笑——这么长时间以来，总以为自己的付出可以水滴石穿，海枯石烂，天荒地老，却没有想到，换来的只不过是一句没有价值的话语，一句捅破我梦幻泡沫的话语！惨淡的笑笑，又能代表一点什么呢？我放不开，然而我却不能哭出声响……

    ??“布依，我们分吧，分吧分吧分吧分吧……”

    ??“阿敏，你要照顾好自己！”在那无数个“分吧”中，我把电话给挂了。头上，顶着未融化的雪花，我轻轻的拍了拍，带着冷得发紫的脸庞走回寝室！

    ??拿出毛巾，把头擦干，跳上床，脱下湿漉漉的衣服，丢在床头，盖上被子，想要去扯断撕裂的记忆，心里却还牵挂的想着：“她还在发高烧呢，她还在发高烧呢！”矛盾，像两把锋利的匕首狠狠的插在我的心口，辗碎深藏在里面的骨头和爱，千疮百孔，鲜血淋漓的伤痛着……

    ??翻来覆去，慢慢的入睡，当做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