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忘了哭

温柔幻刀

天黑了。
一出门就看见凯的灰色马自达安静地停在角落。
凯长我五岁。是我远亲的远亲。也是家人认为适合我的最理想的结婚对象。
这个被我称为哥哥并以娶我为己任的男人，总是能以极大的耐心平静宽容地等候着我。

我有些疲倦。我不想说话。上了车就闭上眼睛不说一个字。
凯微笑着拍拍我的头。安静地把车开上笔直宽阔的主干道。

我打开音响。放进去张学友的CD。循环播放那首忘了哭。

张学友。这个让我沉默的名字。
曾经深爱的男孩爱极了他。我至今能想起他那间贴满张学友唱片海报的房间，还有那成叠的原版CD与音带。男孩最终与我走远。然后某一天我在商场里听到张学友的那首很经典的情书，忽然明白，那个曾经为我流泪的男孩真的在我生命中消失了。爱与不爱，并不是几滴眼泪几封情书能够说明的。

我感觉眼睛有些酸。
外面是城市灯火辉煌的夜晚。19点。
各大酒店门前停满了各式车辆。是聚餐的时间。
那是多么喧哗吵闹的景象。生意场上的商人、聚会的同事朋友、还有围坐在圆桌旁温暖聚餐的家人。
最容易满足的温饱问题，人们却总是能够加入那么多的情感在里面。或许正因为如此，酒水菜肴的味道才会有所不同吧。

我想我也曾经置身于那样的场景里。热闹的餐桌上我永远是最活跃的一个。
我总是那样容易融入。

偶尔我也会发觉自己的矛盾。
热闹的包房里我会忽然感觉到寂寞。那是一种隐藏于灵魂深处不易发觉的情绪。这种感觉仿佛灵魂忽然之间跳离出肉身以外。冷静地注视着包括自己在内的每一个喧闹的人。
我想，我大概是病了。
你会在热闹的气氛里忽然地深深思念起一个人吗？即使耳边歌声笑声不断，忽然就感觉什么都听不到了。

我终究还是喜欢安静的角落。喜欢恬淡地坐在桌前，凝视着对面那个可以让我内心平静温暖的人。
想起两年前有个男孩曾经为我而放弃了钟爱的迪吧快曲与劲舞。他甚至拿起一本有关茶道的书籍，只为可以带我去一家气氛宁静的茶社品茶。那时与男孩身在两地。聚少离多。我常常写信给他。我喜欢用这样一种最原始的通讯方式去表达我的思念。
现在我还时常想念起我的那些信笺。他是否还保留着。假使它们还在。那上面大概已经落满厚厚的灰尘吧。
我曾经那样执着顽强的爱情啊，如今也不过只是一张一张画满符号的薄纸片罢了。

凯依然沉稳安静地开着车。我依然沉默地望向窗外。
城市的夜色总是这样暧昧而令人迷惑。太多闪烁的霓虹光影。让人辨不清方向。

你在这样的夜晚仰望过天空吗。即使城市的夜空已经很难再找到几颗明亮的星星。
你有多久没有注意过它了。
夜晚的天空总是让我感到恐惧。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仰望它的时候我会深深地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与脆弱。如同一只纸做的小人偶，被风一吹就离开原地，在半空中飘浮。
我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然而黑夜亦是安全的。对于那些有所保留的人来说，黑暗是他们的庇护，为他们提供可以暂时放松呼吸的场所。

我隐约记得多年前曾经看过一本亦舒的小说。里面的女主人公总是夜里出门。白天则挂着厚厚的窗帘躲藏在卧室里。小说的名字已经记不得了。

去年夏天有段时间总是昏昏沉沉的。身体也很虚弱。夜里常常听一些忧伤的音乐。流泪。
一个学生物的朋友告诉我，人忧郁或者气愤的时候呼出的气体可以杀死一只小白鼠。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

我的忧伤始终是躲在背后的。是不易倾诉的。

刘心武有篇文章叫《心里难过》。里面有句话到现在我还记得。
把快乐渡给别人，算一种洒脱。把难过宣示别人，则近乎冒险。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哭过。我始终是微笑着。我的可怜的自尊心啊。它总是站出来提醒我。
身边还有那么多朋友关心爱护我。在他们面前。我很快乐。发自内心的快乐。

可是。

在这样一个迷离的夜晚。在霓虹闪烁的大街上。在张学友熟悉的歌声里。在我疲倦的时刻。

我忽然无声地流泪。
我的忧伤还是在我最疲倦而没有设防的时刻蜂拥着从背后跑出来侵袭我。

我轻轻牵了牵凯的衣角。小声说。
我想睡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