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手指

温柔幻刀

她在自己高唱时躺下闭上双眼。
   
    彼方的微诺尼卡并没有预兆。
   
    她只是忽然停下脚步。
   
    感觉到一种叫做时间的东西经过自己，而后流逝。

                                                        ---------------------题记

一、

see you in your next life when we'll fly away for good stars

in our own car we can drive away from here

far away, so far away ,down to worthing and work there far

away,we'll go far away

and flog ice creams til the company's on its knees

see you in your next life when we'll fly away for good.


   suede阴阳怪气的唱腔下，感觉暧昧而凄美。从他们的歌里，有一

种病态的美，也许，是真的，下一世再见，我们要飞走了，永远。

    下意识的看着前面的烟盒，还剩下最后的三支。我犹豫了一下，
   
还是抽了一支出来，慢慢点燃， 深深的吸了一口。还没有来得及吐

出便生呛了一口，硬生生的吞进了肚子里，一阵咳嗽，呛出泪水来。

    看着自己夹着烟的食指与中指，完美得无懈可击。想起安曾说别
   
让你这么美丽的手指让烟熏成黄色吧。而现在，我的手指依然是光洁

的，美丽的，而安去了哪里呢。我不知道。

    每一种可能性似乎是平行排列的，没有交点。我不知道这和科学

有多大的关系，但是我却想假设有一个地方可以容纳多于一种可能性

的地方。而那个地方却不知是从哪里开始的...

二、

    在一个城市流浪得太久，会厌倦。
   
    所以，我才会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流连，留恋，直至厌烦。
   
不停在各个城市游走，不停地说你好，再见。

    秋天结束的时候，我刚好踏进这个码头。
   
    回头望去，庞大的客船泊在那里像一座海市蜃楼，飘飘渺渺，汽

笛声不停的响，用它们自己独特的语言诉说着什么。混浊的海水在我

远离之后却变得清澈无比，美丽无比。

    我拎着只装了几件衣服和一台手提电脑一台摄影机的小包，站在
   
这个城市的街头。摸了摸口袋，已经没有钱了。我几乎每到一个新的

地方时都会一贫如洗。

    安送我的那条20克重的金链子在包包的最底层，我蹲在路边从包
   
里翻出来时，突然很想那个被我甩在几千里以外的安。想起安送我链

子时曾说这上面的图案代表着平安与吉祥，我握紧了链子，安，我现

在很平安，很吉祥。

    当我站在当铺门口时，我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走进去了。
   
    站在柜台后面的是个年轻的男孩，蓝色的衬衣上面沾满了油漆，
   
金黄色的头发一摞一摞的立着，活像头刺猬。

    我把手里的金链子递给他，没有说话。
   
    “小姐为什么要把这么漂亮的链子当掉呢？”男孩把链子放在小
   
称上一点一点的加着小法码。

    我还是没有说话。准确的说应该是不知道怎么说。从外表上看，
   
我还算是个时髦的女子，我怎么会说是因为混不下去了才进来这里的。

    男孩抬起头，说：“小姐，刚好20克整。按照我们当铺的规矩85

元钱一克算，一共是1700元。真的要当吗？”

    我点头。
   
    男孩数了1700元从高高的柜台伸出手来递给我，我也伸出手，接
   
过钱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他手腕上扭曲而挣拧的伤疤。我怔了一下，

男孩飞快地缩回了手，很不自然的笑着说：“很难看是吧？”

    我淡淡的回了句，“还好”。放钱放进空空的皮夹里，转身出门。
   
三、

    我用了两天的时候，在这个城市找了间房子。是在一个文具店后
   
面的宿舍楼里，15平米大的房间里到处是腻子脱落过的痕迹，幸好从

窗口看出去是一片池塘，还算是个清静的地方。

    挽起袖子开始打扫，满地的瓶瓶罐罐还有前任房主留下的内裤甚

至避孕套，强忍住恶心装进垃圾袋里扔了出去，再把地板洗了三次窗

擦了五次厕所冲了N次，还觉得不放心又跑到街上买了半瓶消毒水回去

洒了一次才罢休。以前安总说我有洁癖症，只是他不知道我不习惯用

别人留下的东西闻别人留下的味道，他也不知道我曾经在超市门口看

着另一个女人吻他，他说我的到处流浪是自找苦吃，他说我没命跟他

一起享福。

    房子终于干净的出现在我的面前，买好日用品，我开始整理我的
   
东西。这个笔记本电脑和摄影机是我一直随身带着的东西，我所有的

心情所有的故事所有的漂泊所有的流浪都记在了这里面，而我所有看

到的喜欢的想留下的东西则拍进了摄影机里面。我一路带着他们，就

像我的眼睛和耳朵一样爱惜着。

    我打开电脑开始写这两天的故事，却什么也写不进去，脑里子老
   
是晃着那双带着伤疤的手。我一直猜测着那个伤疤的来历，却也怎么

也猜不出。

    一整晚，那条扭曲挣拧的伤疤就在我的脑子里纠缠，越来越清晰。
   
   
四、

    一个星期之后，我终于找到了在这个城市的第一份工作。
   
    那是在市中心的一个西餐厅，很美的一个地方，我在一个台上坐
   
着弹钢琴。

    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会感谢父母没有给我漂亮的脸魔鬼的身材
   
而给了我这双修长而美丽的手。

    我喜欢我的每一个手指按下去时发出来那美妙的声音，我喜欢我
   
每一次用我双手在键盘上跳舞时下面客人的掌声。

    我喜欢这里。喜欢钢琴。喜欢我的手指。
   
    我不是主角。但我也绝非配角。
   
    因为每天都会有人来听我的琴声，每天我的前面都会有一束鲜花
   
一张点曲单一叠不少的小费。

    在我弹琴的时候，我会忘了安，忘了遇到过的各式各样的人，忘

了那条链子，忘了那条伤疤，忘了台下的客人，忘了自己。很多时候，

当我弹完一曲，眼睛扫过坐面下面的男男女女，会发现有的沉默有的

不语有的在流泪，等到我下一曲开始前奏时，台下才有掌声响起。于

是，开始吃东西开始谈笑开始站起开始离开。。。。

    晚上11点半，回到家里，开始写这一天的故事，写来写去到了最
   
后只留下一片空白。白天忘了的一切又慢慢回来，于是，在黑夜里，

自已和自己纠缠，自己对自己哭泣 。

五、

    两个月过去了。唯一的改变是皮夹开始发胀了。
   
    我又站在那家当铺的门口。
   
    还是那个男孩，蓝色的衬衫，上面的油漆没有了。金黄色的头发
   
仍然像刺猬一直竖着。

    我还是没有说话。递出那张纸条和多于1700的钱。
   
    男孩笑着说：“怎么这么久才来取。”
   
    我说，“没有钱我能取走吗？”
   
    男孩腼点的笑了。从柜子拿出那条链子递给我，我接过的时候，
   
那条扭曲挣拧的伤疤在我面前晃了晃又缩回去了。

    我看了看链子，它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这样回到我的手里了，每一
   
次我都会感觉像是自己不小心丢失的心爱之物再回到手中一样快乐。

我对着它说，安，我现在很平安，很吉祥。

    男孩看着我对着链子出神，轻轻的说，“这对你来说一定是比较
   
重要的东西吧。”

    我说，“金子对谁都重要。”
   
    我又说，“那你手上的伤疤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事吗？”
   
    男孩也许没想到我会问得这么直接，愣住了。
   
    我说：“重不重要没有关系，只要不忘记就好。”
   
    转身。出门。
   
    男孩追出来，递给我一张纸条，“这是我电话号码，以后有事找
   
我，别再用链子了。”

    手里捏着那张小小的纸条，扫过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我笑了笑。
   
    这样的情节我演得太多了。
   
    回到家里，打开电脑，记下了王家卫的台词：这个世界上有一种

没有双脚的鸟。从它出生的那天开始就没有停歇的飞翔。没有落地的

机会。飞的累了就在风里睡觉.这种鸟一生只有一次落地的机会。就是

在它死去的时候。

    我疲惫的问自己，还可以飞多久。
   
    点了支烟静静的坐在角落里，我躲进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有

我需要的东西，我看见了安的微笑，很遥远，我无法触到，但我看见

他在向我微笑，如烟花般的微笑。


六、


    一转眼，在这个城市里游荡了快半年了。
   
    第二年的春天快要走远了。
   
    突然想起，我的24岁生日就要到了。
   
    手机里已经找不到安的电话号码了，我拼命的找着可我忘了在我
   
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删除了忘记了。

    翻遍了整个房间也没有找到可以为我过生日的电话号码。

    最后手里只剩下男孩留下的纸条还静静的呆在包包的一个角落里。
   
我慢慢地按下每一个数字，最后听到嘟一声开始做响。

    十五秒钟之后，电话通了。
   
    “你好。”我不知他还记不记得我。
   
    “你好，请问哪位？”男孩在那头问。
   
    “我去过你的当铺，是你留这号码给我的，还记得吗？”我在想

如果他说已经不记得了我是不是要马上挂断电话？

    男孩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怎么过这么久才打我电话？我以
   
为你会很快打的。谁知道都过了好几个月。。。”

    男孩不停的在那头埋怨着，开心着，已经很久没有人为我的一个
   
电话感动了。我决定请他陪我过生日。

    “明天是我的24岁生日，能陪我一起过吗？我真的找不到人可以
   
陪我一起过。。”

    “真的？你的生日找我陪你过？确定吗？”男孩的惊喜让我感动。
   
已经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了，每一次我的来去勿勿，我的阴

晴不定，我的固执任性，都让每一个企图靠近的后退，再远离。

     我回答说，“是的。请你陪我过生日。”
     
     约好了时间地点，我挂了电话，沉默。
     
     夜，镜里剩下了表情暗淡的模样，呼吸没人迎合，空气里弥漫着

可耻的孤单。第7杯重度烘焙咖啡的苦涩萦绕染至舌尖，眉头尚未解开

纠结的锁链。浮游在空气里的熟悉味道，也因为落魄的孤单而凝成一

粒粒尖尖的刃，直直的落下，划破了脸。

    安，你真的忘记了我的生日了吗？
   
    安，你真的随我流浪天涯随我去了吗？
   
    一双眼睛，看日月交替七转轮回。只是，不再有过往。
   
   
七、

    闭上眼睛，等待头发悄悄蔓延出一种长度。
   
    伸出双手，等待爱情慢慢显现出一些纹路。
   
    转过身体，等待故事的上演拉出一些序幕。
   
    昨夜梦到安温暖的身体，梦到安说宝贝抱抱我们在努力，梦到安
   
安和那女孩楼在一起。。。

    在清晨醒来，我大哭了一场。
   
    是谁说疼的时候要做梦才能忘记寂寞，是谁说想念的时候要做梦
   
才能不会远离，是谁说在流浪的时候要做梦才不会被孤立？

    慌忙打开电脑，想记住一些什么东西，却什么也记不起。
   
    给我一个鸡蛋我就为你祈祷。
　　
    请不要让我一个人对着天难过。
　　
　　给我一个微笑我就送你一滴眼泪。
　　
    我可以像小丑一样跳跃。
　　
　　给我一个墙角我就蹲下来让你高高在上。
　　
    我知道你想成就最完美的幸福。
   
    最后在另一个地方看到这句话，顺手抄了下来扔进我的电脑里。
   
    换我最漂亮的衣服，化一个最美的红妆，我去过我的24岁生日。
   
    就算没有人记起，我自己也不要忘记。
   
   
八、

    在约好的酒吧里，我远远的看到了男孩。
   
    很休闲的棉质衬衫加牛仔裤和刺猬头，在暗淡的灯光下，突然发
   
现这也是一个很帅气的一个男孩。

    等我走神的眼光回过来，发现他也同样走了神，我们同时都笑了。
   
    “生日快乐！”男孩从桌下面拿出一束很漂亮的马蹄莲，这是我
   
最喜欢的花。

    “谢谢。”我接过花，在他面前坐下。
   
    “要吃什么？喝酒吗？”
   
    这样过生日，我不喝酒还能做什么。于是，我说，“喝酒，今晚
   
喝个痛快。”

    两个人，一堆酒，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思想开始混沌起来。我说，
   
“你喜欢唱歌吗？”

    他说，“还好。”
   
    我说，“那你可以唱首歌给我听吗？”
   
    他说，“当然可以。”
   
    于是，他就在我耳朵边大声哼着，我听不清楚，但却开心。安，
   
你看，还不是有人陪我过生日么。安，你这个负心的小人。。

    我疯狂在里面跳舞，摇头，喝酒，也罢，就让自己放纵这一晚吧。
   
    在嚣闹里，男孩问我，“你看什么？你在找什么？”
   
    我说，“我在找家，温暖的地方。你看，我的人就要死掉了，我

要回家。”

     我仿佛看到安向我走来，我束手无策，我*在这个男孩的身上，
     
放肆的哭了。

    男孩扶着快站不稳的我，说，“乖，我送你回家吧。”
   
    走出了酒巴的门口，一阵冷风吹过来，我来不及低头，一口吐在
   
了男孩的肩上。我哭说对不起，我哭着说请原谅，我哭着说别怪我。

    男孩抱起了已经蹲在地上的我，说，“傻丫头，别哭，我送你回
   
家。”

    我说，你看，天空那么暗，那些还在飞翔的鸟儿不怕吗？
   
    我说，你听，风声这么响，那些还在哭泣的灵魂不会病么？
   
    我说，我不要回家，我不回家。我去你那里住一晚可以吗？
   
    男孩没有回答。等他把我放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一个陌生的地
   
方，小小的房间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物品，我听到有歌声响了起来，

我忍不住又哭了。

    他走了过来，我说，你可以拥抱我么？
   
    他抱紧了我。
   
    我说，你可以再紧一点吗？
   
    再紧了一点。
   
    我说，你可以就这样别放开好吗？
   
    他说可以。
   
    然后他说，我可以吻你么？
   
    我点头。
   
    安，我现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你高兴了么？安，我现在和另一
   
个男人在亲吻，你放心了么？

    我的意志渐渐模糊，最后化成了一滩水溶在了男孩的身体里。
   
    对不起。
   
    在远离了安的日子里，这一夜，我如花盛开。
   
九、

    就算不愿离去，却还是在梦中醒来。

    在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昨夜的一切

慢慢回来，我是真的，放纵了一次。

    我原谅自己。
   
    男孩已经上班了。有他留下的早餐，还有一张小字条，我知道那
   
上面写的是什么。

    站在阳台，我举起双臂.好象鸟儿一样，我想飞过这个城市，不停

不停，好象那样的鸟，飞翔在风中一直到死，然后羽毛在落日中变幻

成金子般的颜色.

    如果有人捡到了我的羽毛，会不会哭泣？
   
    真的想，就在这楼顶边缘迈出步子，然后就一直飘，一直飘，再
   
开始急速降落，凛冽的风吹痛我的皮肤，这一瞬间，我似乎听见，安

在对我说，我们一起去飞翔....或许，我还会看见地面上站着一个男

孩，抬头看着我坠落的样子，我想看清男孩是不是他，可是已经离地

面好近，只剩下嘴角的微笑可以留给他去辨认。

    如此想像而已。我穿好衣服，走出了他的房间。
   
    外面，阳光灿烂。我抬头看着天空，这样的蓝一点一点的渗入眼

睛，就想，眼睛在夜晚会不会也有这样的蓝，幽蓝，哀伤潮湿的颜色，

无声的蔓延开去。

    阳光下，把手指弯曲成寂寞的姿势，在地上零落成不同的影子。
   
    我回家了。
   
    我想念我的钢琴。想念我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舞的声音。
   
十、

    我坐在西餐厅里，坐在我的钢琴面前，从来没有这么满足过。
   
    还是想念着安，那个让我放不了手却又不敢靠近的男人。
   
    男孩的电话我已经不敢再接了。
   
    我还要流浪。
   
    我怎么可能在这里留下来陪他到老。
   
    我注定了得不到。
   
    依然有很多客人来听我弹琴有鲜花放在我面前有小费压在我的台下。

    在我一曲结束的时候，依然有人沉默有人发呆有人流泪有人无语。
   
    在我要离开的时候，依然有掌声。

    而我，结束了这一曲，还是要离开，去另一个地方，流浪。
   
    只是，我一直惦记着男孩手上的那条伤疤，未曾开口。
   
    还没说出的话那就算了吧。
   
    还没做过的事那就忘了吧。
   
    还没忘记的人那就别再想了吧。

十一、


    秋天来了。
   
    凉凉的秋风吹起了，好冷。
   
    在路过的时候，我给自己买了个哈根达斯的冰淇淋，一路吃，一
   
路唱，一路走。

    我的包包里还是只装了电脑，摄影机，还有那条链子在最里头。
     
    又站在来时的码头。
   
    回头看看这座美丽的城市，白白的灯塔，高高的大桥，还有温暖

的桔子水和男孩的拥抱。

    我想了离开时的那首歌。
   
see you in your next life when we'll fly away for good stars

in our own car we can drive away from here

far away, so far away ,down to worthing and work there far

away,we'll go far away

and flog ice creams til the company's on its knees

see you in your next life when we'll fly away for good.

    下一世再见。我们要飞走了。永远。
   
    身体飞速前进，那座城市，在后面渐渐走远，慢慢模糊，最后消
   
失。

    安已经永远了离开我了。我说的永远，是指属于我的日子。
   
    我不再为他而流浪，如若再流浪，也只是因为习惯了流浪。
   
    我下一站要去的地方，是不是会有同样的故事同样的等待同样的
   
掌声同样的拥抱等我上演？

    突然流泪了。
   
    想起男孩手腕上的那条伤疤就心疼。想起那夜的醉酒就心疼。想
   
起那时的离开就心疼。

    直到没有声音。没有音乐。没有故事。没有爱情。
   
   
十二、

    在到达另一个城市之前，我写完了最后一段故事。
   
    最后，我说，我把所有的话都记下来当成回忆。寂寞是行李。我

带着它出行。

    看完一本书，只记得一句话。
   
    她在自己高唱时躺下闭上双眼。
   
    彼方的微诺尼卡并没有预兆。
   
    她只是忽然停下脚步。
   
    感觉到一种叫做时间的东西经过自己，而后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