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夏

天涯浪子

美夏


  这是美美的夏天，棒冰是孩子们心中的主角。
  夏美和好朋友姜小姗坐在新开的甜品店，嘴不自禁的咬着吸管，眼神空洞，似乎在思考些什么。旁边的姜小姗还在不听的唧唧喳喳，讲着最新的明星八卦，或者是家里的那条小狗，转过头，发现夏美根本没有听她说话，姜小姗很生气的拍桌子：“夏美！夏美！夏美！被勾魂啦。”整个店堂里的人都朝这边望来，夏美被姜小姗打断思绪，抖动了一下身体，回过神来，依然用一种呆滞的眼神望着姜小姗，接着慢吞吞的开了口。
  “你……暑假作业做了没？”
  “没呢没呢。唉！本以为高一的作业不会太多，没想到比初三时还厉害。他们把 减负和增负符号搞错了吧？”
  “呃，你准备什么时候做完啊。”
  “不知道呢，下周我要去参加社团活动，他们今年要去参加COSPLAY比赛，就是那个那个，最近电视上放的那个。”
  “你也去吗？”
  “我可对那个兴趣不大，所以我纯粹是去打杂的。对了，你喜欢的那个武川男也去呢！”
  夏美的脸一下子从平静的脸色蹿成了枫叶般的红色。
  “哈哈，期待吧，你一定要来哦，我会帮你们安排好见面的。”
  “啊……我哪有说我喜欢他嘛。”
  “哈哈，不管不管，就这样决定了。”
  窗外阳光逐渐照射进店内，阳光与地面的角度越来越小，天空稀少的云片，也被印成红色。街道上到处都是下班的人群，熙熙攘攘，弄堂里又恢复了吵闹的声响。
夏美到家，开始淘米，洗菜，帮家里做一些简单的家务事。此时电话响起，夏美放下手中的活，碎步跑过去接起电话。
  “喂，你好，请讲。”
  “夏美啊，爸爸有点事要稍微晚点回来，过会妈妈和爸爸一起回来，等我们回来吃饭吧。”
  “恩，好的。”
  挂了电话，家中一片寂静，只有摇头风扇在那里吵闹。无聊的夏美决定坐在门口纳凉，门口的邻居阿姨热情的要求夏美去她家吃饭。
  “不了不了，我家饭蒸着呢。”阿姨带着微笑回去了。
  于是门口又剩自己一个。旁边的街坊邻居吃完了晚饭，也纷纷出来纳凉。坐在小板凳上的夏美，又开始发起了呆。“喔，下星期姜小姗去打杂啊，那个男生也去哦。那个男生，其实也不错啦，班级上女生都和他不错的样子。平时和他话不多，谁知道是怎么样的人呢。只不过偶尔会和他放学一起走……”
  “小霞，我们回来啦。”（小霞是夏美的小名。）
  发呆正在进行的时候，父母回来了，夏美抬起头，发现父母身后多了一个人。
  “小表弟要住我们家，暑假里他家人都要上班，所以不方便，小霞，平时你可要麻烦点，照顾他啦，快叫姐姐。”
  “姐姐。”小男孩刚读幼儿园小班，平时算不的调皮，也不算不调皮。
  “喔，小琪好啊。”
  “进去吧，我和你妈妈带了好吃的给你们呢。”
  餐桌上。
  牛排发出滋滋的响声，爸爸大口大口的吃，也不忘记夹给小琪和夏美。
  “今天晚上就和姐姐一起睡吧！”
  “小琪要乖哦。不然姐姐可不要你了。”妈妈补充着说道。
  从小到大，夏美只有哥哥，都比夏美大好多。最大的哥哥已经有了儿子。小时候总是跟着哥哥们去东去西，不爱说话的性格到是没有改变过，也许算是一种抗拒外力的心理吧。外婆这边就夏美一个女孩子，爸爸是独生子，于是夏美又成了奶奶唯一的孙女。家中对于夏美宝贝有嘉，但是又不缺乏对于夏美的培养。但是性格似乎是很难改变的东西，爸爸经常对妈妈说，女孩子文静点不是挺好嘛。
  姜小姗却是完全不同的女孩，和夏美同一个初中毕业，因为坐的近，也就成了要好。经常是夏美听，姜小姗在那里说。姜小姗有什么事一定会叫上夏美，似乎女孩子都是这样的组合，换成两个很吵闹的，又有谁会扛的住呢。
  晚上依然天气炎热，今天是橙色预警。每家每户都开着空调，夏美坐在台灯下看小说，小琪翻着夏美的小橱柜。
  “翻好要放好哦。”
  “知道了，姐姐。”
  时钟顺时针前进，小说里的男主角遇到了喜欢的女主角，男主角试图接近女主角。正在琢磨着往下看，突然一阵倦意袭来，夏美昏昏欲睡，时间慢慢流转，夏美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武川男。”
  “啊。”听到这个名字，夏美突然惊醒。回头望去，小琪拿着一张贺卡。夏美冲过去连忙拿来。“不要碰这个。”
  那是去年圣诞节，武川男送给夏美的贺卡。卡片的下方还画了一张可爱的脸，武川男说，这就是夏美。那时候的夏美，依然呆呆的不说话。
  “呃，你怎么认识字？”夏美这才想起这件事。
  “嘿嘿，我爸爸教我的。”
  “很厉害哦，比姐姐聪明多了。时间不早了，睡觉吧，明天再玩哦。”
  小男孩还是比较听话的，至少，听这位姐姐的话。
  阳光慢慢延伸进屋内，依然是云朵稀少的天。小家伙已经起床，玩耍着，发出不规则的声响。夏美迷糊着起床，听到了电话声响。
  “夏美，起来了没啊？”
  “恩。”
  “快点出来啦，今天就去帮忙了，去武川男的家！”
  “啊，什么，在哪……”
  “你等我，我过来找你。”
  “可是……”
  嘟嘟嘟……
  电话挂断，夏美站在电话前呆滞着，身后的小琪在沙发上翻滚。
  姜小姗速度可不比刘翔慢。五分钟之后，姜小姗便出现在了门口。
  小琪好奇的看着这位姐姐，姜小姗疯了似的大叫：“好可爱，好可爱，是你的什么啊。”
  “我弟弟啊……”
  “啊哈，带他一起去的吧？”
  “啊，这个，好象丢下不好的样子。”
  “恩，那就带着去吧，一定会喜欢的。”
  外边的太阳高耀在头顶，骑自行车的人们纷纷顶着毛巾，旁边卖冰棍的阿姨在叫唤着。这是夏美第一次去男生家，好象整个人都麻木，被绳索捆绑，胸口像是压着一片山，呼吸有点急促。姜小姗一路上在逗小弟弟玩，没有察觉到夏美心神不宁的样子。夏天此时灿烂的阳光覆盖整片大地，仿佛忧伤是很遥远的东西。太阳照射的尽头很模糊，也许这就是快乐的尽头，忧伤的源头。笼罩在暑假淡泊似泉的那些记忆，涩味而又充满着甜蜜。
  拐进一个弄堂，另一个弄堂，总是不断的在拐弯，也不知是扭曲了多少条路，终于在一片花丛旁找到了一所大房子。
  按了门铃，出来开门的是一个女生，穿着奇怪的制服，看到她们转身对着屋子里大叫：“来了来了，到齐了。”
  夏美走进去，低着头找一个能坐的地方。厅里面乱七八糟，到处都是道具和服装，还有唧唧喳喳的喧闹声。
  “带小孩来了啊，你家的吗？”
  夏美听到声音，回头，怔了一下。
  男生的身影高大，比夏美高了一个头，脸上的轮廓已经开始慢慢突现成熟化。头发长短正好，在学校规定的警戒线内，清秀的一张脸，没有任何瑕疵的皮肤，脸上还带着一半的稚气，看上去很阳光，是很多女孩都喜欢的类型。
  “恩，不好意思。”
  “说什么呢，没事啦，要喝饮料吗，带他去我的房间玩会吧。”
  那是第一次进男生的房间，总是有点紧张。夏美坐在垫子上，保持着姿势不敢动。小琪已经把这里变成了游乐场，玩具和卡片已经撒了一地。房间的一角有点杂乱，到处都是小说书，一本本，环绕着书架，散乱的叠在一起。
  夏美开始翻起了小说，不小心碰倒了一排杂志。杂志中掉出了一张卡片。
武川男进来了，头上有些汗。
  “武川男。”
  房间里一片寂静，男生和女生同时对视。空调发出微弱的声音，闷闷的。
  “小琪，你要叫他哥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啊？”
  夏美拿了过来，是卡片，去年圣诞节，她回送给武川男的。女生的字迹，可爱的图案和Kitty猫，和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签名。摸上去冷冷的感觉，像是冬天的余味。
  “我把它收好吧。”男声拿了过去，放进了抽屉里。“我去啦，他们又叫我了。”
  门应声关上，剩下的是心脏在乱跳的夏美，和身体在活蹦乱跳的小琪。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宁静，宁静只属于死去的人。每天有那么多人错过，能遇一个喜欢的人，那是你的荣幸，要好好珍惜，以后，当他（她）变成回忆时，你的心中又充满着什么滋味呢？
  观桃花，忆往事。泪满面，心满伤。
  后来的活动，夏美就没有去，上次被父母知道后，就不让夏美出门，说是要看好弟弟。无奈夏美只能在家煲小说，COSPLAY比赛也没有去看，最后好象进入了复赛就被淘汰了。
  中午的时候有人在楼下叫，声音越来越响。隔壁的阿姨也喊了起来：“小霞，小霞，有人找！”夏美在阳台上望着，仿佛看到什么，又退回了一步。楼下是笑嘻嘻的姜小姗和低着头的武川男。
  咚咚咚，夏美冲下楼梯，“快进来吧。还带了东西？”
  “在家很无聊吧，来看看你啦，哈哈，看看看，谁来啦，知道你一个人作饭累啊，快吃我们带来的点心，有甜点哦。”
  旁边的男生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夏美。夏美示意他们到沙发那边去。
  三个人一起吃东西，姜小姗不时的调侃两个人。在武川男一句“再乱说，我就让班长每天安排你做值日。”之后，姜小姗终于安静了。
姜小姗嘴里还含着东西，唔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使劲的吃了下去之后，才听见她说：“小弟弟呢？”
“啊？”
  地毯式搜索，以前只听说过，从来没用过。原来这样也算是地毯式啊。夏美想。翻遍了衣厨，床底，能躲避的角落，家里好象没有什么地方能容纳一个人了。楼顶的储藏室发出“碰碰”的声音，夏美冲了上去。
  打开门，看到了一身灰的小琪。两人互相凝视，世界突然就安静了。
  “担心死人了，知道不知道啊。”
  “对不起，姐姐。”
  看着两个人走下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家里被翻的像是被打劫一样。
  “我要帮他洗个澡。”
  “我来帮你吧。”武川男说。
  “我去理东西。”姜小姗用一种几乎逃跑的脚步离开了两人的视线。
  “麻烦你了。”
  如果可以，谁不希望时间过的慢一点，再慢一点呢？
  如果可以，谁不希望暑假永远都不结束呢？
  如果可以的话，在27岁的时候也能拥有17岁般的爱情，那该多好呢。
  那都是如果而已。
  女生17岁的幻想，王子的到来。在过去的生命中勾勒了无数次与他的相见，女生天生就有一颗浪漫的心。总是矜持着，不做任何声响，让王子慢慢发现，他命中的公主。
  爱情不是泡沫，一碰就破碎。
  浴室里满天飞舞的泡沫，小孩子疯狂的欢叫，两个沉寂的人用默契来说话。夏美 脑中突然闪现的回忆，一起回家的每个傍晚。或者是男生篮球比赛时，受伤时担心的心情。在演讲比赛中，男生坚定的声音，以及魅力四射的眼神。短短一个学期而已，仿佛已经过了好几百个学期，课本上的东西永远都记不住，课本外的东西，哪怕是微小的，也能牢牢的拴在自己的心房上。
  一身香味的小琪，和两个看上去有点狼狈的孩子。整齐干净的房间，和乱七八糟的浴室。整个世界的阳光，和两个干净的孩子。
  送走了他们之后，夏美便开始打扫起来。暑假还有两个星期就要结束了，姜小姗说下周一起去游乐场，痛快的玩一下，准备新学期好好用功。好好用功是假的，痛快的玩一下到是真的。
  新学期，高二了吧，离高三不远了。有点闷的感觉。夏美想。爸爸妈妈还是不会给自己太大压力，不像别的父母。可能高二就不会像高一那样过了，趁大家还在一起的时候，要好好珍惜。
  累了一天了，突然很想睡觉，夏美靠在沙发上。就这样进入了梦乡。
  梦中的夏美回到了四岁那年，出门和小朋友玩，回家有奶奶买的棒冰。奶奶也会经常做番茄糖水给夏美喝，每次夏美都很高兴，“最喜欢奶奶了。”而奶奶只是在一边，乐得笑不拢嘴。多希望，住在这个梦里，不离开。多希望，奶奶能回来，做好吃的番茄糖水。
  但这只是梦。向前走了，就别想再回头了。
  小琪将在最后一个星期离开。相处了一个月的时间，难免对姐姐有点不舍。暑假结束了又要去上学了，虽然是小学，但压力也不少。
  说好这个星期天要去游乐场，好不容易说服父母带着小琪一起去。从来没有去过，去年新开的小游乐场，从前是公园，奶奶小时候一直带去的。后来生意不好，改换门亭了。附近的小孩，几乎都经常去那里玩。摩天轮，似乎只有小说里才看得到的东西，现在的感觉，仿佛就是跳进一本小说里一样。
  然后小说就这样打开了，星期天很快就到了。
  男男女女，青春年少的一群人。大家嘻嘻哈哈互相开着玩笑。夏美穿着新的裙子，和白净的衣服，到处都是美好的景象。有个设施的玩具很吸引人，女生们叫了起来。大大的毛绒熊，甚至比个子较小的女生还要大那么点。谁都想要，夏美看着那只熊，那只熊盯着夏美看。
  “想试试么？”武川男看着夏美。
  “不，不用了。”连忙摆手，这个东西怎么可能赢的到。
话还没说完，男生已经站在游戏前，老板笑容灿烂，嘴里喊着加油。
换来的只是汗水，不是那只毛绒熊。
  “啊，对不起，没赢到。”夏美吓一跳，没想过他会跑来道歉。
  “没什么啊，本来就不是属于我的，而且你也尽力了啊。”夏美的声音被吵杂的环境淹没，只能看见脸上微微的笑容，和红扑扑的脸颊。
  大呼小叫，一路上来都是这样。摩天轮渐渐浮在眼前。大家都很兴奋，摩天轮，似乎被少男少女们寄托了太多幻想的东西。会不会有魔法，飞向空中，还是会倒流到某个时光呢？四个人坐一个舱，多出来两个人，坐一个舱。小琪被姜小姗牢牢拉住， “不许去找姐姐，下了大转盘再去找她。”
  摩天轮，时光随着顺时针倒流。仿佛一切都停滞在登上摩天轮的那一刻。隔壁的几个舱，吵吵闹闹的。女孩子们挤在窗口，只能看到不停转动的嘴巴，每个人都很兴奋的样子。两个人舱里，只有安静的对话，像是摇船浆一样，一下，又一下。随着泊泊水声，荡出缓缓水纹。
  “看呀看呀，夏美在笑诶，那个小子，说了什么了？”姜小姗的话，引起了目光的集中，所有的目光都瞄准在了一点。小琪则是完全被忽视了。
  “哈，谁知道，不安好心吧。”
  女生们总是对于这样的事很来劲，所谓“八卦”，就是这样形成的。
  星期天的游乐场，比平时人要多一点。虽然是暑假，星期天有父母陪伴，所以很多小孩还是会在星期天过来玩。从摩天轮上看下去，下面的人微小的像是蚂蚁，或者说是蛋糕上的巧克力籽。
  小孩子们高兴地下来，用照相机从上面拍了很多照片，虽然不是站在什么高峰上，但对于小孩们来说，摩天轮已经是很高的顶峰。夏美他们一路玩了很多游乐设施，碰到刺激的，夏美只敢在下面看，姜小姗每次都说：“哎呀，真没用啊，武川男，你留下看包吧。”于是每次都是三个人站在下面，小琪是不能上去的。抬头望着大呼小叫的大家，嘴里啃着零食。作业和考试，暂时是浮云，没有人会记得它们。虽然考试是大山，作业是山中的荆棘，该翻的还是要翻。
  最后大家决定要拍照。一个个阳光的脸旁，在多年以后，在柜子里翻这张照片。是感慨多一点，还是幸福多一点呢？
  夏美和武川男单独拍了一张，那是当天唯一的一张男女合照。男生女生保持着小距离，背景是那个摩天轮，男生露出洁白的牙齿，女生羞涩的笑着。
  时间像是不停站的火车，轰隆隆的开向分离的时间。武川男离夏美家不远，平时也经常一起回去。
  这次也在意料中。
  夕阳印在身后，金黄的夕阳铺满身后的街道，从游乐场里走出来，似乎双脚变重了，越走越慢。男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我背你吧。”“啊？”“快跳上来，看你这样子，跟唐僧取经早完了。”男生做出背人的姿势，女生犹豫了一下，跳了上去，脸红的就像是被夕阳照射的云朵。“小弟弟要跟紧哦，你家姐姐好重啊。”   “呃……”女生已经说不出话来，小弟弟跟在身后。
    经过湖边公园的时候，男生把女生放了下来。
    “看夕阳吗，挺漂亮的。”
    “恩……”
    男生转身，蹲下，对着小弟弟说了几句，小弟弟走开了。
    “呃，他去哪了？”
    “我和他说，有些事情小孩最好还是不要看的好。”
  男生的影子倾斜过去。
  多少年后，人人都会怀念当时的场景。青春年少，青涩的一切。就连现在惯有的情侣举动，在那时看来，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
  剩下的半个太阳很美，还有女生接完吻后，红扑扑的脸颊。
  这是一个美丽的夏天。


后记：小琪爸爸来接他的时候，夏美才发现，小琪原来姓武，他的爸爸叫做“武川男”。世界上的巧合有很多，这也算是一种，难怪小琪会认识那个几字。现在变的一点也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