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可否朝花夕拾

saintom

●少年时代，她在学习上帮助他，结下纯真的情谊。

　　●后来两人失去联络，她和别人结婚，婚后却发现了丈夫的不忠。

　　●重回单身的她过着忙碌而空白的日子。忽然有一天，她戏剧性地联系上了他……

　　无论是从外貌还是神情，都几乎看不出江雪的实际年龄。当谈话渐入主  
题，我才发现江雪显得年轻娇美的原因可能与她的倾诉内容有关：她正全身心地沉浸在少女时代的一份情感回忆中。

　　“我平时很忙，今年春节过后，我患了视网膜脱落住了一个月的医院，倒是一次大休息，让我有时间想起很多很多……”江雪捧着自己带来的水杯，目光里满是温馨。

　　优等生和插班生的默契

　　我出生在外地的一个小县城。念初二时，班上转来一个男生，身材瘦高，面容白皙清秀，用现在的话说，属于帅气的那种。他叫宇恒。由于中途转学，有些课程他跟不上，我这个优等生便承担起了帮助他的任务，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的座位就在他的前排。一次期中考，宇恒的成绩不太理想，从他的表情中我琢磨着他又挨爸爸的训斥了(他爸爸据说是一位很严厉的家长)。看到宇恒整个上午沮丧的表情，我很心疼。我觉得他成绩不佳不能完全归罪于他，很多应该是转学没有完全适应的原因。于是，我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写了一封信给他父亲，指出宇恒学习提高需要时间，仅凭批评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也许是我确实讲得入情入理，也许是我的胆量让人吃惊，反正我的这一“壮举”给他们父子俩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此后，我和宇恒就有了几分默契。那个时代，作为中学生是没有手表的，但我俩总能在上学途中遇到，一起到学校读书。有一天晚自习后，我们几个同学相约到我家后面的戏园子里听戏，我使劲踮起脚尖也看不到舞台上的表演，这时，宇恒赶忙为我挤出一个空位，让我站在他的前面……

　　我对他有了朦胧的好感，当然，好感归好感，在我的心目中，“早恋”是不可以的。我在学习上更努力地帮助他，天真地希望能有一天，他和我一起考上同一所大学。

　　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暑假到了。放假前最后一天，别的同学陆续走了，教室里除了空荡荡的桌椅，就是我和他。一向腼腆少语的他忽然冒出一句话：“你不变心，我也不变心！”然后就涨红了脸走出了教室。好长时间才找回自己的我,趴在课桌上哭了……

　　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别，就是20年。

　　江雪说：“我很喜欢看琼瑶的书，回想起懵懂的少年时代，回想起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大白话，不知道这算不算‘海誓山盟’呢？”她说完就笑了。

　　那时交通和通讯尚不发达，父母也从不放我这个乖女儿出去乱跑，暑假就变得无比漫长。开学第一天，我特地穿着自认为最干净漂亮的衣服来到学校，走进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往宇恒的座位上瞄。等啊等啊，直到放学也没有看到他的影子。我偷偷向别的同学打听，才知道由于他父亲调任，他也跟着去别处念书去了。当晚，我推说身体不适，没有去读晚自习，早早地睡下了，把自己埋在被窝里，泪如泉涌……

　　婚变，让我撕心裂肺

　　20年不算短暂，当年的女孩在成长中又经历了些什么呢？此前在电话里询问江雪的时候，她有些不好意思细说。如今与我面对面，她还是踌躇着讲述了她成年后不顺利的感情经历。

　　我考上了大学，到远离家乡的省城读书去了。大学期间，我没谈过恋爱，不知为什么，我始终想着宇恒，也曾打听过，但始终没有音讯。毕业工作后不久，一个成熟、潇洒的男子走进了我的生活。他是金融单位的职员，大我7岁，名叫仲康。他说喜欢我这样纯纯的文学女孩，同时，仲康的那种如父如兄的呵护也深深吸引了我。我不久便披上了婚纱。一年后我们有了一个漂亮的女儿。

　　我们是朋友中公认的非常般配的一对。可是

　　一场毫无征兆的意外降临了。一天，一个女人忽然来到我的办公室，当着我同事的面不无炫耀地告诉我：“你的老公在你们结婚之前就是我的啦……”我惊呆了。她接着说，仲康在与我结婚前就曾与她相好：“你还记得你们去登记结婚的那天吗？他的拷机是不是一直在响？那就是我呼的！”我突然想起我们领结婚证的那天上午，他身上的拷机是在不停地叫，手拿手机的他就是不回电话，说是单位里有人找，不用理会……我呆呆地看着这张滔滔不绝的嘴，惊叹她的厚颜无耻；看着同事们一个个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我只觉得天旋地转。

　　我回到家里。当仲康知道了白天发生的一切后，无奈地告诉我，他是在结婚之前和那个女人有过关系。因为他升了职，她更加缠着他、想利用他，现在他想了断，没想到她却报复性地捅破了丑事。“你才是最适合做我妻子的女人。”仲康走过来抱住了我，并请求我原谅他。这时，我突然对他的那种虚伪的表情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我只感到浑身发冷。之后几天，我不言不语，也不流眼泪。他以为我平静了，就上班去了。我把女儿和保姆打发出去，把早已准备好的大把安眠药片吞了下去……

　　当我再一次“清醒”过来后，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据仲康说，他下班后发现我昏睡不醒，就把我送到了医院，好不容易才挽回性命，思维却迟钝了很久才恢复。

　　彻底恢复后，我毅然决定：离婚！

　　江雪说，她就是要让游戏人生的丈夫付出代价，尽管自己的心也在流血。或许离婚经历是江雪最不愿碰触的伤痛，她捧着杯子很久都没说话。再次开口时，她说：“也不知上天是否想要显得公平，此后我的事业有了更多机会。三年前我被上海市作为人才引进，在这里的岗位上着实做得不错。但那又怎样呢？五年过去了，我仍然是个单身妈妈。但我最大的安慰是，今年‘母亲节’还没有到，我已经收到了女儿的礼物———一张画有彩虹和我画像的贺卡，上面写着：祝妈妈白头到老，永远美丽！漂漂亮亮！”虽说里面有些成语用得不合适，但江雪眼里还是闪着感动的泪花。

　　想见，又不敢见

　　还是回到主题中来。今年春节后，我在病床上不断地想起宇恒，脑海里浮现出那个面带腼腆微笑的英俊少年。我萌生了找到他的念头。

　　也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我终于从我们的中学老师那里问到了宇恒父亲所在的城市。那个老师只知道宇恒哥哥的工作单位，让我通过这条线索找人。我拨通了那个单位电话，发现宇恒哥哥和他弟弟的声音和语调都非常相似，忍不住惊叹了一下，宇恒哥哥就很感兴趣地问：“你还记得我弟弟的声音？”我说：“是啊，我们是老同学。”他又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了，他却迟疑地说他弟弟并没有这样一个老同学。我忽然反应过来，我念大学之前改过名，就赶紧把曾用名跟他说了。他一听，好像立刻想起了什么，给了我宇恒的手机号码，让我立刻拨打。

　　放下电话，看着记下来的手机号码，我激动地哭了。我稳定了情绪之后才拨通了宇恒的手机。一个和刚才“宇恒哥哥”惊人相似的声音响起，我惊叫起来，他在那边笑了：“刚才就是我呀！”原来他在成年之际也改过名，那个热心老师一不小心把他的工作单位记成他哥哥的了。

　　就这样，我们曲折地联系上了。我得知他工作后就结了婚，有了孩子，妻子是位知识女性，又会持家，他挺满足的。他说，分开这么多年，他

　　唯一想念的同学就是我。“离婚五年了，没有触及过爱情。你知道吗？

　　自从又听到了他的声音，我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江雪不好意思掠了掠头发。

　　当然，我知道我心里的感情是属于柏拉图式的。我和他在电话里聊起往日时光，他还说过两个月想到上海来看我。但当他冷不丁说了句“可你嫂子是离不开我的”，我马上清醒地说“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并有隐隐的愠怒：我被他看成什么了？我不想有什么目的，更不想成为破坏他家庭的人。

　　然而，也许是因为少年时代太令人怀念，也许是多年的孤独让我心中萌生渴望，我确实从心底里感觉到了爱情，心情也缤纷起来，有一天我甚至像小女孩一样跑到街上去拍了一套即时贴。我已经好几年没拍照了，即时贴上的我笑容灿烂得让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寄了一张给他，他说我基本没变，还是那么漂亮，只是瘦了。不过这么一来，他却忸怩着不肯来看我了，说他长胖了，变样了，要破坏我心中的形象了……

　　江雪取出即时贴给我看，那上面果然是个春风般的笑脸。江雪爽朗地说：“其实我知道，他是在犹豫多年以后的今天要不要再碰面，因为，我的心情跟他是一样的……”

　　聊天时我们仿佛回到两小无猜的时光，可一旦谈及碰面，都有些不自在。我们确实怀念对方，但毕竟光阴似水。在他而言，家庭是放不下的责任；对我来说，我也察觉到由于我俩后来的轨迹完全不重合，所以如今的共同语言也只是如何教育孩子之类。见面，很可能要打碎一个露珠般斑斓的梦。

　　于是我能理解为什么他一会儿说“我们就别见面了”，一会儿又说“我们老了以后搬到同一个城市里做邻居吧”，甚至开玩笑说要撮合我们的儿女成为一对儿。而最近，他又提出了一个新方案：我们到第三个城市去见个面。将心比心，我能感觉到那种又想见又怕见的矛盾。但是儿时那种唯美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

　　江雪一直说她有着文学青年的浪漫，但我从她后面的话语中，觉得她的思考中不乏理性的成分。她坦言这些天自己特别有精神，上下班走在路上，就好像走在宇恒的目光里，情绪变得恋爱般飞扬。但是她也觉得这可能是她本身感情受伤带来的空白感所致，她太渴望去爱，以至于把一段回忆中的美好捧在手心，明知与现实有距离，却还是不忍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