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人:读懂母亲未嫁时

saintom

　　父亲过世后我才小学毕业。母亲为了还清父亲治病欠下的债，只身随舅舅走南闯北做生意，我开始了“独身”的生活。中学三年，使我真正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疏远母亲的同时，也在同学中间也塑造了一个外表坚强的美丽形象。。

　　而真正坚强的母亲，在这三年里吃苦耐劳，不仅还清了债，也在县城买下一套三居室  
。当笑容再次出现在母亲的脸上的时候，我对母亲说，该再找个伴了。母亲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她从来不让我知道她的所思所想。知道了我有这样的心思，母亲破天慌和我谈了一夜，具体都说了些什么我不记得了，大体意思是说，她三年来拼命赚钱就是要给我一个最温暖的家，要让我和所有有父亲的孩子一样过着丰富充足的物质生活。在她的眼里我是个聪明又任性的孩子，要是我和将来的后爸不和，我过得不快乐，那她将对不起父亲的在天之灵。因为我是父亲唯一的女儿。我抱着母亲哭很心酸，我没有想到原来母亲这么爱我这么在乎我的感受，又是这么深深地爱着父亲。

　　在亲友的努力下，母亲终于又结婚了。后爸是个丧偶的工程师，彼此失去过的人更懂得珍惜现在拥有的，这话用在他们身上再也合适不过。有了新家的母亲年轻了许多，我又从她身上看到了原来从容祥和的影子。可在面对后爸和我的时候，她却显得时时对我小心翼翼，不让我做任何家务， 不忍心说我的任何不是等等，她怕我在后爸家会有什么委屈。也许是母亲太爱我，才会有这样的尴尬。我不知要怎样才能让母亲明白我的感受，我只是觉得那样我更不开心。我想母亲像别的母亲一样能和我亲蜜无间，高兴时和我笑成一团，生气时对我大打出手。可母亲却对我越来越客气，让我越来越觉得我是那儿的客人。我想离开了！

　　刚好舅舅公司在上海开个办事处，我逃似的去了上海。那是一九九八年，我十九岁。为什么我和母亲会是这样的感情， 在上海前后四年，我一直在想，也一直想不明白。我也长期地认为自己是母亲的一个负担，一个累赘。只有我离开，母亲才会有真正的幸福。这样的心态下，我最长一年多没回过家。电话也打地少得可怜，因为在电话里，除了问安我们没有了别的话题。从母亲的口气中我知道她想我，可她从来不说。有一次我忍不住说，妈，我想你。母亲却只静静地回答我说，妈挺好。你就不要多想了。我一时没话了。我那时想听到的是母亲大人能说，妈也想你，有空你常回来看看。。。。。。我想有一个老公，有一个孩子，有一个家了。于是，我恋爱了。男友也是舅舅公司的一个部门副经理。当我把这消息告诉母亲的时候，母亲担心地说，对方的人品怎么样啊，要赶快带回家让我看一看。要是你们真的合得来，那我就给你准备准备。。。。。。。

　　其实我不想结婚，我长这么大，还没有报答过母亲大人些许，我只是想好好赚点钱然后和母亲游一游山水。在我的心里，母亲是我的全部，只有她快乐我才快乐。可她不明白。我话说出口，又难再收回来。零二年年初，男友和我回家。母亲见男友高大英俊，二话不说便同意了。当年五一我们定婚了。定婚席上，母亲一直是忧郁的笑着，看着母亲特意为我操办地豪华的订婚宴，我一直想掉泪。我在母亲心底，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儿？母亲为什么一直像欠我什么似地对我唯唯喏喏？母亲为什么一直不想听我的心情诉说？母亲为什么一直眉头紧锁？她现在不快乐吗？她现在不幸福吗？为什么她什么都不愿对我说？。。。。。。。那晚，我醉了。我还记得半醉半醒中我问未婚夫，是不是可以说我有一个家了？未婚夫说，你有一个幸福的家，以前你有一个慈爱的妈妈，现在加一个疼你的老公，你是从一个幸福的家到另一个幸福的家。你的这个家永远都在。。。。

　　母亲说帮我问了一下算命先生，今年没有我们的好日子可以结婚。真正婚礼还是明年再办吧。我无所谓，带着众多的疑问，我准备又和男友又去上海。临走前一天晚上，母亲在帮我整理行装时对我说，在外要是碰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就回到家里来，自己不要累坏了。我一下子凝固在那里，吃惊地望着母亲。多少年了，母亲对我一直不说这些带有感情色彩的话，而今天，她说的这些话，是不是把我当成已出嫁的女儿来看待呢？我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不舍与心疼，为什么不留我在家里呢？可容不得我多想，刚到上海不久就发生了一件改变我一生命运的事。男友不慎遗失公司十七万货款，慌乱中不知去向，舅舅翻脸不认人当场要我还钱。否则就要起诉我们。正当我手足无措的时候，妈妈凑来了五万块钱缓解了这事。我觉得我没脸在公司呆下去，就一个人偷偷去了沈阳。

　　那段日子是黑暗的，我终究不是真正的强者，身无分文时我打电话给我的一个中学同学。她一听是我的声音就失声叫道，你还不回来，你妈疯了似的找你，。。。。。。。

　　我在沈阳中山公园里哭了整整一下午，我能感觉得到母亲的心痛，母亲的担心，我甚至能听到我们血液流动的声音，因为血溶于水，我的血是她的血。。。。。。这次踏进这个家，面对母亲，我一声不敢吭。仅管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错，可终究和我有关系，他毕竟是我的未婚夫。按我们这边的风俗，办过订婚酒席的未婚夫妻在人们眼中已是实际夫妻了，俗话说父债子还，夫债妻还。还清那十七万我责无旁贷！那阵子，我天天在家责备我自己，不怪自己找错对象，只怪未能让母亲因我过一天开心日子，现在又要为我担心。我怕见到母亲失望的眼神；怕见到后爸厌烦的表情；怕听到他们焦急的叹息声。三餐饭后，我把自己反锁在屋里，整天脑子空空地躺在床上。心里怕母亲发火，却又巴不得母亲能打我一顿，只要能消她心里的气。

　　可是，母亲和后爸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有事没事总爱叫我出来看电视，母亲有时也拉我跟她一起买菜，一向象棋下不过我的后爸下班回来也常叫我和他下象棋。。。。。。越是这样，我心里的负担就越重。他们对我越好，我对他们越是内疚。

　　在家半个月，我的心稳定地差不多了。我和母亲说我想出去工作，母亲问我要做什么，我说最好不要在老家，做什么都行。母亲立马按我在学校学的专业帮我联系了一家单位，离家一百多公里。要来上班时，母亲给我买了一个本地手机，她说，要记得充电，手机不要随便关机，找不到女儿她会着急。

　　母亲开始常常给我打电话，说她和后爸在家发生的事，也听我说说工作的事，听到我的进步，她会自豪地调侃说，我生的女儿就是不一样。我知道是我该面对问题的时候了。

　　我问母亲，我该怎么办？母亲说，什么？我说，欠舅舅钱的事。她说，你舅舅有的是钱，再说了，不是还了五万了吗，他现在不敢怎么样了，你好好工作，别的不要多想，有妈在呢。我说，可钱总要还的，咱哪来那么多的钱，要靠我赚可能这一辈子也不可能赚那么多。她说，那就赚到钱了就还，赚不到钱了就别还，他是你妈妈的亲哥，你妈要是碰到什么事找他拿个一二十万来花也在情理之中。他现在不急你急什么啊。我说，可我心里不舒服，这钱要是不还，我这辈子都吃不好睡不好。母亲说，不吃好睡好哪来的力气赚钱，再说了，我女儿将来是要赚大钱的，为这十几万愁成这样不值得。虽然说你现在觉得十几万很多，说不定几年后你你赚了上百万了，你会觉得今天为这十几万愁成这样是件可笑的事。凡事顺其自然，记住一句老话，车到山前必有路。你现在关键是要养精蓄锐，留着好身体，以后做大事！

　　我的心一下子放宽了，我没有想到母亲有如此之胸襟。能把问题分析得这么简单又自然。我开始从新审视生活，从新审视母亲。我那时觉得，生活还是美好的，生活和母亲一样值得我去珍惜和了解。发生了这件事后，我和母亲的心明显贴得近了。

　　转眼到了十月，单位下半年事情特多，紧张的工作使我暂时看淡了钱的事。国庆后，好不容易单位放了两天假，母亲好几天没有给我打电话，我急急忙地往家里赶，想给母亲一个惊喜。

　　记得到家时是下午一点多，这个时候他们一般都在午睡，我轻轻进门，本不想打扰他们，谁知却看到一屋子灰尘。我心猛得一惊，看这桌椅上的尘土，最少一个礼拜家里没人了，那母亲他们上哪里去了，为什么临走前没有给我半个电话？我吓得一身汗，慌慌忙忙地四处打电话。后来小姨告诉我说国庆节爸单位放假，他们旅游去了。虽是虚惊一场，却让我心神不定好几天，那时我心里想，等母亲一回来，我就和她好好谈谈，我要告诉她，我爱她。

　　母亲回来的时候又是单位最忙的时候了。她来电的时候，我问她为什么出去了没有和我说一声，让我回家好找。她只轻轻地说，怕我要吵着一起去，工作分心。我知道这是她的借口，但到底为什么我没有接着问，我想，她不说一定有她的难处。

　　十一月下旬，母亲来电，她却一直咳嗽，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感冒了，过几天就好。虽说只是感冒，我的眼泪却一下子流不停，接下来的话我甚至是喊出来的：您为什么不照顾好自己，我现在只有您这么一个亲人了，您却这么不懂得为我珍惜自己，难道您想让女儿自责自己更多吗？母亲沉默了，过了好久，她又轻轻地说一句，放假了早点回家过年，妈在家做好吃的等你。

　　快过年了，我归心似箭，无奈单位的事却急不得，终于挨到腊月二十五晚，工作全部完成，我收拾好东西，准备二十六日早早地回家过年。那晚，当我和朋友们告别的时候，表哥来电：母亲在县医院急救，可能过不了今晚。。。。。。相依为命二十多年的母亲，我生命中最熟悉的人，突然之间就要生离死别，天昏地暗山崩地裂岂能形容得了我当时的慌乱。。。。。

　　子夜时分，我赶到了母亲的所住医院，一楼二楼全是亲戚朋友还有我的同学，大家一见是我，全哭了。我小心地问一句：我妈，还在吗？一表哥过来说：姑姑正在等你呢。妈----你的峰儿回来了！也许这就是母亲能听到我最后的声音了

　　母亲插着氧气，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一见是我，支撑着要起来，我扑上前轻靠在母亲胸前：妈妈你别动，我在这里，你要省下所有力气，好好地和病魔做斗争，你一定要活下来，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现在我只想对你说一句，我爱你，妈妈，你是我生活的全部，我不能没有了你，为了我，你答应我，一定不能走，一定不能走。母亲用那只没有挂瓶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发脸，说，妈妈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你。你是一个坚强的孩子，相信没有妈妈的日子里你一样能活得出色。我泣不成声。母亲继续说着：我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身体很差，我知道自己无法完成你爸爸的遗愿，好好培养你长大，帮你成家立业，我对不起你爸爸。前阵子和你继父去上海，我只想多活几年，哪怕看到你高高兴兴地出嫁，我也心满意足，在九泉之下也好面对你爸爸。可老天不同意啊。孩子，不哭，听我说，有得必有失，失去的总会遇到更好的，所以，凡事不计较太多。妈妈没多少能耐，能留给你的只有这几句话，妈妈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坚强地活下去，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挺住。要是看到你不快乐，妈妈在天上，也会不高兴地。答应妈妈，好吗？母亲等了很久，我点了点头，她终于松了一口气。病床上的母亲为得很疲惫，但她却拼命地打量着我，像不认识我一样，我突然读懂了她的眼神，她的全部。

　　上帝无法到家里来，所以创造了母亲！母亲肺癌晚期，二零零三年正月十六，不幸去世。在整理母亲的遗物时，我在她的箱子底下看到了一本她和我亲生父亲的结婚证，还有我六岁时的全家福。母亲爱我，得知自己得不治之症的情况下，言传身教，让我懂得坚强二字的涵义。

　　她是伟大的母亲，她永远活在我心中！母亲，我爱你！愿您在九泉之下好好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