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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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只碗　　　文 / 花语尘埃  
  

　　一只碗无法选择装什么样的饭菜，而我们却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的生活。很多时候，只要我们主动地选择了，即便成为失败者，也是光荣的。
　　很有哲理的一篇小文。



　　花盆里的马蹄莲开了，我的小主人用我把水浇进花盆里，然后，她随手把我放在了花盆旁边，多少年了，我是第一次走出厨房和餐厅，第一次和一盆盛开的马蹄莲为邻做伴。
　　月亮升起来了，淡淡的月光下，马蹄莲如一袭绿衣的翩翩仙子，那一刻，我的久已麻木的身体似乎又有了感觉：我嗅到了一种混杂着泥土味儿的清新气息，马蹄莲纯洁的笑靥就在我的面前，遥远的地方传来了不可琢磨的声响。
　　在我心神俱醉的时候，我听见一个柔柔的声音问道：“你是谁呀？”
　　没有来由的一阵战栗，我极力压制着心头的绝望与悲凉，“我是一只碗”，我低低地回答。
　　是的，我是一只碗，一只普通的碗，从我的主人把我买回，放进厨房的那一刻起，我就我就深深地明白了我的命运：也许就在下一秒钟，我就又被放回厨房，重新开始已经过了不知多少年的时光。
　　每天早晨，美丽的女主人会为我和我的同伴们装上各式各样的精美的食品，然后，我们被端上餐桌，等待着被男主人、女主人和小主人享用。如果，我们被装上的饭菜和了主人的口味，我们就会被频繁地光顾，如果恰好主人不爱吃，我们非但会受冷落，有时，主人还会用勺筷敲打我们的身体发莫名其妙的牢骚，作为一只碗，我能选择装什麽样的饭菜吗？我能把饭菜变得好吃吗？我不能，我能做的只有悲哀。
　　吃完饭后，勤快的女主人会很快地清洗我们，而男主人通常是先至少把我们泡上半天再洗。然后，洗干净后的我们被放进碗橱，静静地等待着下一个重复的明天。
　　这就是我，一只碗的全部日常生活，我就过着这样的日子，一天、两天、三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恨我是一只碗，我恨碗的惰性，我恨碗的平凡，因为我本不是这样的。
　　很久很久以前，我本在深深的地下长眠，是奔腾的河水咆哮着唤醒我：“走吧走吧，跟我去看大海吧！”于是，我和我的千百万弟兄跳跃着、欢腾着踏上了看海的行程。
　　一路上，不停地有新的伙伴加入，我们一次次携手、拥抱、快乐地欢呼，乐此不疲地描绘着心中海的形象。
　　可是，路似乎太漫长了，我们开始烦躁、发怒，开始讨厌岸的束缚，我和伙伴们于是向堤岸发起一轮又一轮的冲击，最后，我们终于冲开了河堤，兴高采烈地奔向了广阔的田野。但是，流水渐渐离开了我们，兄弟们也渐渐重新沉积于大地，我茫然四望，周围一片荒凉，“我怎麽到了这里，我不是要去看海吗？海在哪里呢？”我惊慌地问着自己。
　　以后的很多年里，我的身边撒下过各式各样的种子，我用尽全部的精力，让那些小麦、玉米、高粱茁壮成长，我喜欢听丰收后的欢声笑语，喜欢听山坡上的汉子那高亢而又苍凉的歌声，歌声中，我会想起我的从前，想起海的模样。
　　不知是谁在我的身边扔下了一粒种子，长出了一株小槐树，小槐树渐渐长高、长大，渐渐长成了老槐，我们相依相守了很多年。直到一个阴沉沉的日子，一群背井离乡的人把我装进了一只口袋，带着我走向东方。
　　但是，他们不是带我去看海，而是把我带到了一个更荒凉的地方，这里北风啸啸，这里寸草不生，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我也没有停止过想象大海的模样。我常常想，如果那次，我要是没有冲出来，也许我已经看到海了吧。不过，我对于过去决没有丝毫的后悔。
　　在一个我刻骨铭心的日子，在伙伴们羡慕的目光中，我被选中进入了一个大窑里，经过搅拌、摔打、成形和严酷的烧灼，我变成了一只光彩照人的碗！于是我幸运地进入了没有风雨的厅堂，于是我不幸地成为了今天的模样。
　　时光又过去了许多年，今天，是泥土的气息和马蹄莲的清香又一次唤醒了我，已经消失的勇气和希望又重新凝聚，我再一次开始祈祷，用我全部的精神和最大的真诚祈祷：我愿意用任何方式重回我自己。
　　终于，在某一个我盼望的时刻，我的小主人用他温柔而有力的小手，把我推向餐桌的边缘，在落地的瞬间，我激动地颤抖，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我知道，我是一只碗的那段时光已然过去，因为，我重新感受到了很久以前曾经拥有的那种感觉：疼痛与激动，茫然而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