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intom 发表于 2004-6-6 16:11:52

最在意的人在心底

1
  “晚上一起吃晚饭吧。”陈诺打电话问我。
  “不了。我想回家休息。”我敷衍道。
  “真的不要?”陈诺不罢休,“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电话里说吧。”
  “见你。”
  “我很累,过两天吧。”我说。
  “每次你都说过两天,可我已经等了一个多月了。”陈诺语气和缓,像是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真的不用了。我现在在开会,先挂了。”不等对方回应,我逃一般挂断电话。
  下班的时候,秋明来找我。他说,“晚上一起吃饭吧。”我微笑地看着他不动声色的英俊脸庞,喜不自禁。
  “好。”我迅速收拾东西。
  打下班铃的时候,手机响了。是陈诺。“真的不要共进晚餐?”
  “不了。我刚刚答应了别人。”我边说,边牢牢看定秋明。我故意这么说,说给两个男人听。我要让全世界知道,在我心里孰轻孰重。

  2
  一个演员说,老天爷给每个女孩心里寄了一封信。遇上秋明时,我以为他就是我的答案。来不及多想,就这样匆忙而盲目地爱了。
  世间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秋明是有未婚妻的人。我却偏执地认为,一旦遇见所爱的人,就得竭尽全力去争取。即使最终竹蓝打水一场空,也问心无愧,不会空留遗憾。
  一路上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因为知道感情不被现实所接受,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会戛然而止,所以将每一天都当作末日倍加珍惜。他的未婚妻定期在我的面前招摇而过,像是炫耀,像是示威。我心里明白却不能说,佯装出一脸的平静与欢愉。我借机离开,落荒而逃。纵然平日里以她为禁忌,不想不闻不问,却终究逃不过残酷的现实。突如其来的压力势不可当。
  在这场势单力薄的战争里,我不是将军,只是一个等待宣判的俘虏。秋明宣布死刑,我便毫无还击之力。
  与秋明一起,除了苟且的快乐,我别无所获。惟独学会了一味地压制自己的感情和想法,如他一般。
  “如果没有她,你会和我在一起吗。”说完才发觉,自己竟也问这样与电影台词一般老套而苍白的句子。
  “也许不会。”秋明的回答毅然决然。
  兜兜转转,而我们从来就不是可以在一起的两个人,无关他人。哪怕他说这话,是为了让我死心也好。
  “祝你幸福”,我微笑着说,“不要以为老婆和自己是一条战线上的,就可以让最在意的人和自己一起受委屈。要把最好的给她。”
  秋明知道我理解他,体谅他,支持他。一直以来,他把我当作最知心的人,在做出退让的时候,我也随之一并放弃。虽然我为了他随遇而安,逆来顺受,却不愿他再去委屈其他爱着他的女子。
  “最在意的人不是伴在身边,而是住在心里面。”秋明说。
  “好了。”我说,“和我说再见吧。”
  多少次,我欲将自己从这份绝望的煎熬中解脱出来,却身不由己。那些行影相随、朝夕相对、互相扶持,乃至嬉笑怒骂、相拥而泣的日日夜夜,若要一笔勾销,又谈何容易。
  那一句“再见”,像是一场天人永隔的别离。告别深爱的人,我没有回头。张小娴说,两个相逢恨晚却控制着自己的欲望,不睡在一起的男女,才能达到更高的爱的境界。我相信她。就当是自欺欺人、了以自慰好了。

  3
  陈诺依然会在下班前打电话给我。
  “晚上一起吃饭吧。”他说。
  “我要加班。”
  “那你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知道了。”
  晚上快十点的时候,陈诺又打来电话。“还在公司吗?”
  “是呀。快做完了。”
  “别告诉我,你还没吃晚饭呀。”
  “马上去。”
  “我来接你。在公司等我。”陈诺显得有些激动。
  约莫一刻钟后,陈诺出现在我眼前。高大,英俊,健康。他将摩托车头盔夹在腋下,帅气十足。
  他先带我去吃饭。聊天时,不动声色地告诉我人生的道理。待我吃饱喝足,便送我回家。我坐在摩托车后座上,轻轻扶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躲在他宽阔的身后,竟不觉得寒冷。
  我住在城北。他看着我上楼,再回自己城南的公寓。

  4
  生活是一条在快乐与悲伤、平静与慌张之间来回波动的曲线。只是,有人频繁,有人偶发。
  我向公司告了年假,收拾了简单的衣物和生活用品,连同喜欢的书、笔和记事本一起装进大大旅行背包里。我去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一大盒酸奶,而后乘出租车去火车站。在可行的地区范围内,买了最早的一班列车的车票。
  我在候车大厅里寻一个人群稀疏的角落坐下,安静地喝光那一大盒酸奶,等待时间慢慢地流走。悲伤或慌张的时候,我会迫切需要它们。安静地喝下那些醇厚甜美的液体,心中觉得塌实,感到安慰。如果不能快乐,至少可以变得平静。
  大厅偶尔有旅客进来,然后迅速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人们大多垂着脑袋,有的睡觉,有的沉默,有的低声交谈。广播里通知进站检票的时候,会有一小阵骚动。人们背着自己的行李,像鱼一样随着人潮流进检票的通道。
  直到站在月台上候车,我依然麻木无知觉。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我没有目的地。列车开动的时候,我才发觉,我即将离开这座熟悉的城市。这里有城市的历史,我的过去,爱我的人们,和我爱的人。不禁心生悲伤。
  下午天气晴好,我独自坐在乌镇的茶社里喝茶,当地特产的菊花茶。阳光照进来,像温暖的外衣披在身上。窗外是小桥、流水、船只。
  晚上从小饭馆出来的时候,天空缤纷落下大朵大朵干燥的雪花。这里的雪,竟是如此的突如其来。只身走在古老的长街,青石板的路面,偶尔有顽皮的小狗从身边路过。两旁是承载了300多年历史的房屋,家家户户掩着门,缝隙里透出光亮和欢声笑语。
  回到客栈。我住在二楼的房间。双脚踏在地板上,清晰感觉到每块木板之间轻微起伏的陈年往事。
  好在这些过去与我无关。
  我们总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可以为爱人分担一切。来来去去,四处漂泊,才发觉我们终究能够负担的重量,不过是一个自己。

  5
  早上,我站在国道边等过路车。偶有长途车飞驰而过。
  点一支烟,衔于唇间,双手叉兜。烟雾飞散。无法抽烟。在明媚的阳光里看见自己的身影。想起陈诺曾说,我这身打扮像条虫子,不禁宛然一笑。
  一回在酒吧里,与一群朋友喝到烂醉。我似无骨的皮囊,依偎在陈诺的怀里。有来自年轻男子身体的温存。我逐渐丧失听觉,两耳只闻轰鸣。不知道睡了多久。他一直轻拍我的后背。不断抚摩我的头发,好象怎么也理不顺。从酒吧出来的时候,他为我穿上外套。迷迷糊糊中,我只能感觉到陈诺将手伸进我的衣袖,拉平T恤的袖口。我虽已不醒人世,却分明感受到被呵护和被保护,还有体贴和周到。
  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前来乞讨。我倏地从纷繁而温馨的回忆里抽回游离的灵魂。
  我从不施舍予乞讨者。这次却分给他一支烟,并取出打火机帮他点上。原来,独自抽烟的感觉远不及有人分享。

  6
  红尘俗世多纷扰。只有抛开那些往事,离开那些人,摆脱那些干扰,才能看见眼前真实的自己。很多时候,真心所爱的人不能给自己幸福。当我们以为泪都流干的时候,自然会有另一个人出现,逗我们开心。
  我需要这样的一个人。
  我去售票处换了一张回家的车票。然后打电话给陈诺。
  “你这几天都跑哪去了”,陈诺开口便质问我,“打你电话是关机。我问了所有人,他们都说不知道。”
  “我在旅行。”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我说,“也不要问我在哪里,我没有目的地。”
  “你……”陈诺又气又急,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现在在哪里?”我问。
  “在家。”
  “我给你寄了份礼物,大毛毛虫。注意查收。”说完便挂断电话。
  从车站出来,我叫了出租车,直接去陈诺家。从记事本上撕下很多白纸,用胶带粘在一起,铺展开来足以遮住自己的身体。再在偌大的白纸上写下大大的三个字:陈诺收,并将字体描粗。
  我站在陈诺家门口,按动门铃,将自己藏在大白纸后面。时间因等候被拉得老长。在时间的断层里,我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门开了,大白纸被揭开。我仰起头,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俊朗、霸道、轮廓分明。
  你看过坚硬的岩石中绽放出幸福的花儿吗。陈诺当时的表情大抵就是那样。陈诺一把将我收进他宽大而厚实的怀抱,粗暴而疯狂地亲吻我的脸。
  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爱或者喜欢。但此刻我的眼中分明流淌着幸福。

  7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有两个人,一个是爱的人,一个是需要的人。而那个真正在意的人,不是陪在身边,是住在心底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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