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山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在一个细雨蒙蒙的秋日清晨,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去凭吊一位正值青春韶华却猝然逝去的年轻女性。仁立墓前,手捧黄土,透过迷蒙的烟雨,远处层层叠叠的翠绿色山峦,林木动荡,松涛如泣,20年前那一幕幕情景再一次浮现在眼前。在轰轰烈烈的知青上山下乡大潮中,怀着极其狂热、诚挚和坚定的信念,我们几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告别了熟悉的都市,来到了豫西南一个层峦叠嶂、林木葱郁的林场接受再教育。
一辆大嘎斯车载着我们几十人行了6个小时后到达一个县城,分成五个班。我们6个人坐上公社的拖拉机于傍晚时分到达公社所在地马兰坪,第二天又改乘老乡的毛驴车到了伏牛山狼洞沟林场。无边无际的绿色滋润着我们的心野,我们欢乐得又唱又叫,如同一群疯子。
交通的闭塞,使得我们这几个城里人成了林场乃至周围几十里的希罕客。我们随身带的手电筒、收音机、帆布包都成了老乡们反复念叨、啧啧称奇的洋玩意。而这里奇峰罗列、高耸云天的大山,葱郁碧绿、遮天蔽日的森林,则时时让我们处于激动、兴奋中———天是这样的蓝、草是这样的绿、水是这样的清。清新异常的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花香,淙淙的山泉如一架昼夜不停的钢琴弹奏出悦耳的音乐。
我们的工作就是把山上密不透风的大树砍倒,再顺着架在山上的滑木道滑落在山溪里,让大树顺水漂到山下能通车的地方,堆积起来,以备日后运走。一句话,干的是伐木工。每天清晨,我们唱着雄纠纠气昂昂的革命歌曲、手持利斧大锯奔赴山林,于是,咚咚的伐木声就此起彼伏地在大山中响起。待昏黄无力的太阳隐落在山的那边时,我们才满身汗渍,疲惫不堪地回到场部。
日子一天天流逝,我们的心境也开始由兴奋、激动转向平静、疲惫,继而觉得无聊、失望。沉重的劳作,使得我们每个人手上都结了厚厚一层的老茧。艰苦的劳动使得我们饭量大增,而有限的粮食定量标准却又使得我们常常饥肠辘辘,正在发育的身体开始变得营养不良。天生瘦弱的我觉得自己的力气在一天天耗尽,身体一天天垮下去,我真害怕突然有一天会累死在这里。就在这样的一种沮丧、无助、疲惫和恐惧的状态下,我结识了小芳。 由于林场工作量大,所以总有附近一些山民在农闲时来做临时工好换些油盐钱。小芳就是在那一年冬天随她的叔叔一起来林场的,她叔叔去干些砍木、运木的活,她则留在食堂协助大师傅做饭。小芳有着白皙细腻的皮肤,俊美耐看的脸庞和曲线优美的苗条身材,让人惊叹“深山出俊鸟”这话太恰当了。
后来,小芳曾找我借过两本书,一本是《红楼梦》,另一本是俄国大文豪托尔斯泰的《复活》。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我满怀激动地打量着这个令我心动的女孩:漂亮生动的脸庞,小巧好看的嘴,浓黑的眉毛下一双明亮的大眼,让人一看就想到温柔善良和大度;悒郁的神色让人想起雨后的山湖,乍晴还阴;灵巧的身躯散发出少女蓬勃生命特有的馨香气息。
在一个明月朗照雪后初晴的夜晚,坐在屋后的大石上,她向我讲述了自己的身世:她原来并不是这个山村的姑娘,她父母都在省城,父亲是林业厅一位领导,在运动中被迫害致死,风雨飘摇中的母亲只好把她送到老家叔叔这儿……听着小芳的讲述,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无声地流了下来:“芳子,我会保护你的!”我紧紧地握着小芳的手说。她哆嗦了一下,一头扑进我怀中放声大哭。在相濡以沫的艰难日子里,我们相爱了。爱情给了我们战胜苦难的力量和勇气。但是我们的爱情才刚刚开始,就因我的身体缘故中断了。我全身浮肿,连路都不会走了,林场决定送我回城治疗。
在家经过半年多的调养,我的病渐渐好了。刚好传来恢复高考的喜讯,于是我经过复习考上了南方一所大学。当我拿到通知书后满怀喜悦地再去找小芳时,林场说她父亲已经平反了,她也回了省城,从此我们音讯皆无。
20年后,当我再次来到这个林场时,老场长给我透露了一个让我一生后悔不安的消息。他告诉我,就在我走后没多久,小芳也回到了省城并且与我同一年考上了北方一所林业大学。5年后她学业期满又回到了这个林场,她说她已离不开这个在苦难时期给予她信心、勇气和爱情的地方。她说她坚信她爱的人一定会回来找她。后来她当了场长,制订了新的经营规划,她像培植纯真的爱情幼苗一样用心血来经营林场。有一天她在山上搞测绘时不小心跌下山谷,等同志们找到她时,鲜血已染红了十几米长的青草地…… sigh~
即便未死,又能如何
山还是那座山
人却不再是那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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