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孬 发表于 2004-2-17 12:35:29

真实的浪漫




    我不是个正人君子,但却是个浪漫的人,至少以前是。
  
  也许是因为金牛座固执的性格,也许因为我是剖腹产儿,总之我脑子里总有一些别人都理解却不愿意赴诸实施的想法。华子以前总嘲笑我的这些想法,但自从去念11月11号被女友fire掉,我自己也开始嘲笑我以前的幼稚了。我突然发现我太喜欢浪漫了,没有发觉浪漫通常只存在于小说或电影的情节中而已。于是终于决定潇洒地活着,把浪漫留给想要的人吧,正所谓上帝的归宿上帝,凯撒的归凯撒。
  
  借着被fire的机会,我给学校放了两个月的长假,抱着我唯一的宝贝儿——我的吉它,有“老五”的签名,我一直这么叫它——转遍北京地铁。在地铁唱歌的想法已经产生很久了,只是每次看到那么多人就打了退堂鼓。但这次却有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概。反正那么多人谁也不认识我。两个月的时间,环线地铁已经被我唱了一个遍,于是便看到了众生百态。有戴副墨镜双眼一翻拉二胡的,有破衣拉撒趴在地上磕头的,有鬼鬼祟祟怀揣光盘低声叫卖的。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只要我一出现,这些人便自动退场。我还发现,那些磕头拉二胡的人,他们面前的小碗儿永远是空空的,我猜想他们在那儿磕一个月的头也不会有我在那儿唱上两个小时挣的钱多。因为我从给我放钱的人们眼中看到的是惊异、理解、默默的支持,最次的也是同情,而没有鄙视和不屑。如果有的话,我就会立刻叫住他(她),让他(她)把钱拿走,如果他(她)不,我会很从容地把他(她)扔的那张钱撕碎,还他(她)一个更加鄙视和不屑的眼神。当然,面额超过50元的钞票除外。
  
  于是便开始有人请我去酒吧唱歌。我的呼机号粗粗一算至少发给过七十多个人,但只有平安夜那天晚上一个三里屯酒吧的老板呼了我,我便和另一位地铁同仁在她的酒吧里举行了约四个小时的演唱会,收入不扉。由此我便更加坚定了一个信念:浪漫的感觉只是一瞬间的事。那些曾经给过我钱、鲜花甚至眼泪的人们,也许他们出了站口我就已经被自动执行了“清空回收站”的命令,不复存在了。Shit!让浪漫见鬼去吧!不过这里要说明的是,那位酒吧老板和我关系一直很好,她现在是我老姐。
  
  说到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前面提过的华子。华子是我到这个学校以来最好的朋友,他从初中起就住校,离开家早,阅历比我丰富很多,经常调教我,也曾救我与水火之中。一次我在安定门地铁被警察大叔以“扰乱公共场所秩序”的罪名带走,非让学校保卫科来领人,不然就要罚以巨款,我无奈拨通宿舍电话求援。华子半小时后便以学校保卫科长的身份将我“领回”,没漏任何破绽。为答谢他救命之恩,我在“麻辣烫”设宴款待,席间煞血为盟,我俩成了兄弟。华子便以大哥的身份劝我收心:“你小子两个月不来上课,已在师群中激起公愤,所有人都向我打听你的下落,可你丫连我也没告诉一声儿。是被人fire了吧?赶快回来上课,该干嘛干嘛,白长那么大个儿了?!”
  
  长兄如父,华子的一番教导使我不得不又回到教室。首先忙的是开假条,因为华子说他特意查了一下,我翘课的总数加在一起已经够被开除一点六次了。好在我还有个当医生的老妈,开假条容易,舐犊之情嘛,但难免又是一顿骂。
  
  总算安顿下来,寒假过后,通过补考挽回了上学期两门的损失。可无奈于那次被fire对我打击太大,所以我还是不时去唱歌,不过是在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小山上。
  
  今天天气不错,晴空万里,心情很好。下午便急急忙忙将功课结束,晚餐仍是和华子在我们拜把的“麻辣烫”火撮。在我面前卓有三个人,两女一男,其中一个捧着一大把玫瑰,一脸幸福,和他并排坐的男生更是满眼温柔。再看另外一个,只有背影,头发挺长,一身黑,显然是捧花那位的“磁”。触景生情,看着那一对儿甜蜜的样子,四个月前的情景又重现脑海,心中难免一阵酸楚。华子有所察觉,便风卷残云地收拾了桌上的残余部队,结了帐拉起我就走。
  
  “想啥呢?看见人家甜蜜又被揭了疤了是不是?走走走,切台去,斯诺还是落袋?我请!”
  
  我此时那里还有心情去切台?!华子在其它方面都能教我,但调整我心情这门课却是一直不及格。因为他属于那种“不劳而获”和“轻而易举”型,总会被倒贴,还会轻松拿下哥儿几个指指点点的那些靓女,算是情场老手。他的字典里,据说有“失恋”和“伤心”的那两片早在四年级时就被他撕掉了。
  
  “算了算了,如此你就自己调整吧,要再有去派出所的事儿就找我哦。”X你X!!!临走了还损我。
  
  于是抱上我的宝贝儿,又来到那座小土山。那座山是用修建操场时留下的废土堆成的,钟了些草木,环境还算不错。我走到我常坐的地方,那里的一片草已经被我压平,坐上去很合适;而且这地方可以看到整个校园,如果炒地皮的话一定可以捞一笔。
  
  坐下来调准了弦,清了清嗓子,突然感到有点冷。怎么会?迎春花都快开了,而且白天还阳光明媚。不过无所啦,北京最冷的那几天,我还在零下十几度的气温下唱了三个小时,脚已经被冻的完全没有知觉了还想继续呢。先来了一首《花房姑娘》,这是崔大侠的经典之作,也是我的“成名曲”——我就是靠这首歌被哥儿几个认可的。高潮部分很精彩,大概五百米外的人也能听到。一曲终了,即兴弹了几段solo,就听见有人声。我对这片地方很熟,所以能轻松的辨出来人的方位。唉!又是两个小女生。我对我的歌声很有自信,每次在这儿唱都能吸引几个听众,但我却很反感有人来打扰这属于我的宁静。所以听到有人来,我一般是默不作声,果然那两个丫头走开了。算你们俩敏!
  
  刚刚练了首“零点”的歌《每一天每一夜》,我很喜欢那种声嘶力竭却不疯狂沙哑的唱法,下一个就是它吧。
  
  “Oh my baby,你走得太快别让距离将你我分开”我拷!这两句出来连我自己都陶醉了。怎么没有唱片公司发现我呢?正在自我感觉良好,又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入我敏锐的左耳,也许是风吹草动吧。以我的功夫,有人在我方圆五十米的范围之内是不会不知道的,不管它。
  
  “every night,every day 让我再和你一起去飞
  
  迎着风迎着雨
  
  不后悔”
  
  我感觉这词应该是由我写出来才对,为什么唱的时候会有种对一个人说话的感觉?
  
  刚才那种声音又传过来了,这次可以清楚的听出来人正在我左边约十米处向我接近。我心头一紧,难道是飞过来的不成?!若是在武侠小说中,这人的武功一定高我许多,干掉我岂不易如反掌?!而且偏偏在我兴头上来打扰!借着间奏的机会我转头看了一眼,是个女的,有点眼熟,而且已经站在了离我很紧的地方。我没作任何表示又继续唱了——间奏已经结束,我不想被她打断。
  
  她一直站着直到我唱完,冷不丁说了句:“能让我坐会儿吗?”“坐吧,这儿又不是我的地方。”我没瞧她。
  
  她坐下了,我想就当这儿没人吧。前几天刚写了一首歌,正好练练。这是我第一次自己作曲子,词却已经是第n次了。总体感觉有点伤感,虽然现在唱挺合适,可我不想被勾出眼泪来,那样多逊!只唱了一段就匆匆收场了。
  
  我习惯的点上一根CAMEL,正在想下一首唱什么,突然听见有人在哭,这时才想起身边还有个人呢。转过头去看看她,好像很伤心的样子。不会是被被我的曲子感动的吧?不像。可我是最见不得女孩儿的眼泪的,好在只见过老妈和老姐哭,不然早就被淹死了。哭,总有她的理由,我管不管呢?话说对了是好,万一说不对,没准儿就是“农夫和蛇”的现实版了。突然眼前一亮,想到一首歌,于是又抱起琴。
  
  “当你开始哭泣你可听见我的叹息我知道你失去的远比我曾给你的多……”
  
  郑钧的《极乐世界》,这第一句是在是太合适了!她听进去了了算我蒙上,要是听不进去也不能把我怎么着,我是在唱歌嘛,谁让你坐我边上?我尽量把声音放的轻些,想使她感到我在对她说话。
  
  我干嘛要这么做?我没事儿安慰她干什么?我又不认识她!不知道。看她哭得那么伤心,八成也是被fire了,算是同病相怜吧,我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歌唱完了,她好像也平静多了。还真管用,我不禁为自己的英明决策感到骄傲。可她还是一下一下的抽泣。女孩儿到底是女孩儿,越有人陪着越来劲,没完了还?!我又点上一根CAMEL,深吸了一口,拍拍她的肩说:“哎,别哭了。”
  
  话说完我就后悔了,万一这一句又把她眼泪勾出来怎么办?说就说吧,拍她干什么?但事已至此,没别的办法来,只有硬着头皮继续说:“哭一会儿就行了,别老想着。有什么事儿到明天早上起床就都忘了。”说的什么呀,自己都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刚才的机智哪儿去了?果然,她一点反应也没有。算了算了,碰个大钉子,接着唱吧。
  
  “没有永远但还有明天明天也许一切都会改变……”
  
  怎么会想起这首歌?!这个词又是安慰她的。唉!碰一个钉子还嫌不够吗?正在骑虎难下之际,一生尖叫吓了我一身冷汗,回头一看,正是刚才在麻辣烫里捧花的那微小姐和送花的先生。
  
  “还真是你呀!”花儿大声说着,“你看让我猜者了不是?我就知道你准在这儿犯病呢。好好的哭什么?也不怕冻着,害我俩找你这半天?!”
  
  看来人真是不可貌相,花儿长得挺漂亮,看上去挺文静的,可说起话来又急又快。而且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根本没察觉。完了完了,他们的功夫又比我高,以后真是没法儿混了。
  
  “我没事儿,真的,一会儿就回去。”
  
  这是她第一次说话,声音挺好听的。
  
  “还没事儿呢你?都哭成什么了你自己瞧瞧?!”
  
  花儿有点着急,不过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解围,于是我问:“你们认识她?好好安慰安慰吧,哭了半天了,我没折了。”我倒是真希望这两个人能把她带走,倒不是为了能让我继续一个人呆着,而是想让认识她了解她的人安慰她,那样效果也许会好些。花儿听我这么一说便做势要把她拉起来,可她死活就是不起来。难道…她想让我安慰她?
  
  “完了完了,这次真是病的不轻了。”花儿无奈的摇摇头,挽起那男生走了。她呢,这次干脆把头埋在膝盖上,又哭了。我也想走,可又真不忍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只有继续坐着。可总得说点儿什么吧?豁出去了,量她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吧。
  
  “其实我特羡慕你们女孩儿,想哭就能哭,不但没人笑话,还有人安慰。我们就不行,想哭了?没门儿!难过的要死了也的忍着。”
  
  这是实话,我一直觉得不公平。
  
  “其实也不是所有男生都忍得住,我就不行。以前我一个人在这哭的时候你是没见着,不然非笑死不可,就是上学期下雾的那天晚上,也是在这儿。”
  
  我跟她说这个干嘛?好像告诉她我也哭过是件光荣的事。她没反应。
  
  “哭归哭,可过后就别老想着了。说真的,在我面前哭过的女的里面,除了我妈和我老姐,就是你了。”
  
  她还是沉默。
  
  这时我真的不得不惊异与我脸皮的厚度了,她一成不变的沉默竟然没能让我停下来。
  
  “以前都是别人这么安慰我,还真没想过我会这么安慰别人。就我瞧见就有俩人关心着你,你还有其他朋友吧?再不济,还有你爸你妈呢是吧?还有我,都不认识你也…咳,反正有那么多好事儿,干嘛总队郁闷念念不忘呢?我在这儿唱歌是想让听到的人感到温馨、浪漫,可不是想让人哭的。难不成你和浪漫有仇?还是你和,和,和你那位…”
  
  话不小心被我引到最敏感的问题了。我觉得我自己都被说服了,因为和浪漫有仇的不是她,是我;总对郁闷念念不忘的也是我,正所谓当局者迷,而旁观者清也,这道理我好香刚刚才明白。正要继续往下问,她终于开口了:“我不是因为感情的问题,我也不是和浪漫有仇,只是心里有好多事儿特乱、特烦,我也不总是这样的,但想哭了还不哭个痛快?!”
  
  果然感情问题是每个人最敏感的地方,我攻到这里她才出招防御。
  
  “真是谢天谢地,你总算说话了。”我终于松了口气。但她又回到沉默中去了。我真想站起来就走,而我也确实是这么做的。走了几步,想起她刚才哭得那么伤心,我把心一横:一定要让她笑起来!不然我就这么走了我还算男的吗?!于是调转脚步,又回到刚才的地方。这次我干脆蹲在她面前,而她的头还是埋在膝盖上。
  
  “你要还不说话,我就在这儿陪你坐着。”“……”
  
  “那我给你讲故事吧?”
  
  “……”
  
  我那会讲故事啊?以前看过一部网络小说叫什么《第一次亲密的接触》,也许她会喜欢,背书吧!
  
  “我知道你们女孩子都喜欢浪漫,你们都觉得靠缘分邂逅的男人最美好,而男人的美好程度会跟邂逅的浪漫程度成正比。”
  
  我尽力回忆着,于是从夏天海边粗犷的男人讲到秋天路上念诗的男人,又从无人山中作画的艺术家将到喧闹酒吧中带胡茬的英雄。她似乎有点反应了,至少不再抽泣了,我不敢怠慢:“这些情节是很浪漫,可是,遗憾的是,浪漫并不一定真实,浪漫只存在与小说或电影的情节中而已。”
  
  我说这话时有点心虚。
  
  于是我继续给她讲,刚才的那些浪漫的情节若是在现实生活中会是个什么样子。讲到海边跑步的男人被送去急诊时她好像笑了一下,又讲到秋天路上念诗的男人踩到狗屎、无人山中的画家被他的模特痛欧,最后讲到喧闹酒吧中的男人反被别人打跑时,她终于笑出了声儿。
  
  “我拷!你终于笑了!”我长出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上去她好像没看过那本书,真是万幸。我终于取得了这次战役的胜利,赢得一点儿也不轻松。她抬起头看着我,这时我第一次看清她的脸。虽然人和人的审美观不同,但我相信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对她的美产生质疑。我好像说了句什么,但我的语言中枢却好像被植物神经所控制了,并没经过大脑,所以不曾记得。
  
  从紧张的语言状态中解脱出来,大脑就开始注意身体周围的温度了,当她发掘气温低于4摄氏度时,立即通过所有控制肌肉的神经使我整个人开始发抖,包括牙齿在内。
  
  “天这么冷,回去吧,我没事了,谢谢你。”她把手向我伸过来。完了,让她发现我在发抖了,丢死人!
  
  “没事儿,没事儿,客气什么呀,”我忙不迭的站起来,一边掸着手上的土一边说,“我的手扶了半天的地,挺脏的。”
  
  “没关系,我是真的谢谢你。”
  
  老天!我还从来没听过有人这么真诚的对我说过话呢。我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真小,但比我的手热。我怕她还要继续坐着,一使劲就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她一点准备也没有,差点栽到我身上。我的耳根猛地一热,因为,我突然有一种想搂住她的冲动。
  
  “赶快回去吧,你的朋友还等着你呢,别让他们为你担心了。”我不由分说拉起她就走,“以后可千万别这样了,对了,一会儿回去别忘了用凉毛巾捂捂眼睛,不然明天你可就惨不忍睹了。”
  
  “谢谢你。”
  
  “别说那么多谢谢了,你能高兴起来也算我功德圆满了。”天知道我有多么愿意听到那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
  
  “好了,你到了,快上楼吧,再见!”到了宿舍楼下,我以最快的速度说完了这几个字,转身就走。因为我怕听到她说再见时我会止不住已经在眼眶中徘徊了很久的泪水。在转身的一瞬间,我终于悟到了自己刚刚经历了一次最真实的浪漫……
  
  下次见到她,一定要先问她的名字,然后再告诉她,我以前并不知道,原来浪漫是可以变得真实的。
  
  Girl篇
  
  “哇噻!吃的好爽啊!”
  
  从学校门口的麻辣烫小店里出来,两瓶啤酒的劲儿还没过去,舌头上还沾满菜汁和辣椒,那感觉实在是爽啊!正美呢,一阵夜风吹散了我的头发,让我从头到脚打了个冷颤。不会吧?!都三月了,晚上怎么还真么冷?前一阵我还为地球变暖的消息担心呢,看来是不必了。
  
  回头看看店里的小筠,她正抱着一把玫瑰花儿陶醉呢,今天她二十一岁了,那花儿是她男朋友军送的。我发现小筠和军在一起时嘴总是笑的合不上,也不像和我在一起时那么说个不停了。刚才我还说你们俩真配,连名字都一个念法,小筠还是笑,筠就把矛头指向我,说你少喝点酒吧,难怪到现在还没有男朋友。
  
  看他们俩那么甜蜜,不好意思继续当灯泡,便起身告醉,说先走一步了。看看小筠,她正满脸赞许地冲我点头。死小筠!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别得意,我可不是没人追,本姑娘没兴趣罢了。
  
  一出门就被冷风吹了一下,酒醒了几分,于是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往学校走。今天可真奇了,怎么白天还是阳光灿烂,晚上就变数九寒冬了?学校里有灯的地方都亮着,尤其是教学楼,每个教室的日光灯把楼前照得都能看书了,可看上去热闹却没几个人。看着灯火通明却寂静无声的校园,心理有种酸酸的滋味,既然灯都亮着为什么没人?非要弄个万籁俱寂作对比?想着想着,发现周围只有我一个人,突然觉得自己好孤单,鼻子一酸,眼睛就模糊了。难怪小筠总说我:“你呀,辣起来赛晴雯,贤起来毙宝钗,犯起坏来连史湘云也不是你对手,就是别学林黛玉多愁善感,想起个什么事就掉眼泪。说!你看过几遍《红楼梦》?怎么什么都学来了?”接着,她就会用刁德一的腔调唱道:“这个女人,啊,不寻常…”其实《红楼梦》倒是看过几遍,但我却不是林黛玉那种没事儿就哭个不停的人——她可是要还贾宝玉一生的眼泪的。我只不过很喜欢浪漫的东西,有时又被浪漫感动而已。可今晚与以往不同的是,一种凄凉涌在心头,说也说不清,怎么也压不下去。走着走着,就到了我经常去的小土山。那是学校在修建操场时留下的一大堆废土,扔又没地方扔,只好堆了这么个小山,有点儿想以前天坛里的那个。为了不致使学校里尘土飞扬,于是便种上了草,还有几十棵树。这是整个学校里我最喜欢的地方了,心情不好时我总爱在这儿坐坐。
  
  踏着山坡上的草,我慢慢的挪向我常坐的地方,脚下的草还没泛绿,还是去年的,踩在脚下软绵绵的真舒服。可是…难道是低温影响了我的听觉?这个时候谁会在这儿唱歌?停住脚步,那歌声伴着琴声一句一句地飘进我冻得发红的耳朵里:
  
  “Oh my baby,你走得太快别让距离将你我分开
  
  遥远的祝福让心无奈
  
  我的未来失去了色彩......”
  
  是“零点”乐队的《每一天每一夜》,不算是新歌了,再仔细听,唱得可真是…不敢恭维,不过感觉还可以。听吗?唱得确实不太好;不听了?可是,不管他是谁,不管他为什么在这里唱歌,他这种行为倒是挺符合我现在的心情,有点伤感,又挺浪漫。
  
  “every night,every day 然我再和你一起去飞
  
  迎着风迎着雨
  
  不后悔”
  
  正在犹豫不决的我,听到这句,心猛的一颤,刚才还不堪入耳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好听多了,终于我还是迈开了脚步。
  
  看见他了,就坐在那儿,我常坐的小坡,那里的一片草已经被我压平了,坐上去很合适。他一定是发现了这点吧,我想。我尽量放轻脚步,可他还是发觉有人来了,抬头看了我一眼。虽然是黑天,可我还是有点紧张。刚想打个招呼,他却像什么也没看见似的又回过头去接着唱了,抱着吉它,身体随着节奏一晃一晃的,有点忘情,仿佛我根本不存在。我的心往下一沉,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占了我的座位还没算账呢!可我却迈不开往回走的脚步,只有干巴巴的站在那里。终于等到他唱完,我没好气儿的看着他说:“能让我坐会儿吗?”
  
  “坐吧,这儿又不是我的地方。”
  
  这次他干脆头也不回地甩出一句。什么态度嘛!本来就不是你的地方!我一赌气坐下了,本来就不好的心情这次算是沉到底了。周末回家又和妈妈闹别扭,上课也没心思听,还和宿舍里的人赌气,这几天不顺的事儿加上以前的,还有今天晚上的孤独,借着酒劲儿一股脑全涌上来了,再也忍不住的眼泪刷的流了下来,我又不想让他察觉,只是不出声的流泪。
  
  他的吉它又响了,这次的调子挺伤感的。他是成心让我难受不成?歌词也乱七八糟的听不懂,只听见什么“月光”、什么“狼”。不过客观的说,他的嗓音配上这首曲子倒是挺和谐的,我不禁转过头去看他。他还是那副忘情的样子,我猜这曲子多半是他自己写的吧。他的脸轮廓很明显,在黑暗中只能看到鼻梁挺高的,还架着副眼镜,无论如何我也没法儿把他和狼联系在一起。
  
  琴声渐渐弱了,还是开始时那段伤感的调子。我意识到歌唱完了,赶忙转过头去,用头发遮住了脸。还好我的头发挺长,给他来了个“不让你看到哭泣的眼睛”。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下一首歌儿,我只听见打火机的声音,接着一阵淡淡的烟气飘了过来。我是最受不了烟味儿的,爸爸在家抽烟还总避开我呢,可现在我却没作任何反应,凄凉、孤单和不知名的烦恼又袭上心头,我再也忍不住,终于哭出了声。
  
  “唉!”
  
  他叹了口气,又是一阵烟味儿钻进我的鼻腔。“当你开始哭泣你可听见我的叹息我知道你失去的远比我曾给你的多你想要的海誓山盟我没有资格说我只想再陪伴着你给你些欢乐......”
  
  这是…是郑钧的《极乐世界》?!我最喜欢的歌,他怎么知道?!一定是凑巧了,对,一定是。可是…不管是不是凑巧,我听到这首歌时心理感觉好温暖……“我总有一种想为你而死的冲动因为我不知如何才能把你打动我们活着也许只是相互温暖
  
  想尽一切办法只为逃避孤单......”
  
  他,他是在安慰我吗?但愿是吧。我怎么会想让他安慰我呢?而他,为什么要安慰我呢?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渐渐平静下来了。不过和其他女孩子一样,伤心的时候越有人安慰越委曲,所以我还是止不住的抽泣。最后一个音符结束了这首歌,又是打火机一响,还是一阵烟味儿飘了过来。唉,以后爸爸要抽烟就让他抽去吧,我想。
  
  “哎,别哭了。”
  
  他突然拍拍我的肩膀送来这么一句,吓了我一跳。
  
  他一定很高,要不然怎么会能拍到我。我刚才坐下的地方离他还有一定距离,没有一定长度的胳膊是够不到我的。
  
  “哭一会儿就行了,别老想着,有什么事儿到明天早上起床就都忘了。”
  
  你知道什么?!我心里暗想。我又不是那种为一点小事就哭个没完的小女生。我没理他,算是对刚来的时候他对我视而不见的回报。
  
  也许是讨个没趣儿,他又沉默了。突然吉它声又响起来了,这调子我太熟了,又是郑钧的歌儿,《怒放》:
  
  “没有永远但还有明天
  
  明天也许一切就会改变
  
  你不用担心会没人陪伴
  
  我会一直陪你走到终点......”
  
  我心里一动。
  
  “......
  
  要笑得灿烂令世界黯然
  
  就算悲伤也要无比鲜艳
  
  ......
  
  我不是最美的花朵
  
  但我要为你盛开欢乐
  
  ......”
  
  他,确实是在安慰我。可他又不认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哭,安慰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儿对他来说值得吗?是为了什么?同情还是......浪漫?!正在胡思乱想,又被拍了一下,这次比刚才还突然。抬头一看,是小筠和军。
  
  “还真是你呀!”小筠嗔怪地说,“你看,让我猜着了不是,我就知道你准在这儿犯病呢。好好的哭什么?也不怕冻着,还我俩找你这半天?!”
  
  “我没事儿,真的,一会儿就回去。”“还没事儿呢你?!都哭成什么了你自己瞧瞧?!”“你们认识她?”他说话了,“好好安慰安慰吧,哭了半天了,我没折了。”
  
  小筠听他这么一说,还以为我们认识,于是便要和军动手拉我。我也不知哪儿来的劲儿,死活就是不起来。
  
  “完了完了,这次真是病得不轻了。”小筠没见我这么宁过,无奈的摇摇头,挽起军走了。看着他们的背影,鼻子一酸,干脆把头埋在膝上,泪水直贯而出。“其实我特羡慕你们女孩儿,”他又开口了,“想哭就能哭,不但没人笑话还有人安慰。我们就不行,想哭了?没门儿,难过的要死了也得忍着。”
  
  那当然,哭是女人的专利么。
  
  “其实也不是所有男生都能做到这点,我就不行。以前我一个人在这儿哭的时候你是没见着,不然非得笑死不可。”
  
  他以前也经常来么?怎么我从来没见过?
  
  “就是上学期下雾的那天晚上,也是在这儿。”
  
  想起来了,那晚雾下的很大,几米外就看不见人影了。
  
  “哭归哭,可哭过后就别老想着了。说真的,在我面前哭过的女的里面,除了我妈和我老姐,就是你了。”
  
  我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了。
  
  “以前都是别人这么安慰我,还真没想过我会安慰别人。就我瞧见就有俩人关心着你,你还有其他朋友吧?再不济,还有你爸你妈呢是吧。还有我,都不认识你也......咳,反正有那么多好事儿,干吗老对郁闷念念不忘呢?我在这儿唱歌而是想让听到的人感到温馨、浪漫,可不是想让人哭的。难不成你和浪漫有仇?还是你和...你那位...”
  
  “我不是因为感情问题,”听他滔滔不绝说个没完,我终于忍不住说话了,“我也不是和浪漫有仇,我只是心里有好多事儿特乱、特烦,我也不总是这样的,但想哭了还不哭个痛快?”
  
  “真是谢天谢地,你总算说话了。”
  
  原来他说这么多只是为了逗我说话。我把头埋得更深了,决定不再理他。他见我这样,什么也没说,站起身走了。
  
  走吧,走吧,反正谁也不认识谁,何必呢。可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我听见他似乎是蹲在了我面前。
  
  “你要还不说话我就在这儿陪你呆着。”“......”
  
  “那我给你讲故事吧?”
  
  “......”
  
  “我知道女孩子都喜欢浪漫,她们总觉得靠缘分邂逅的男人最美好,而男人美好的程度会跟邂逅的浪漫程度成正比。”
  
  我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些。“举例而言,在夏天的海边邂逅的男子一定要会跑步,要有粗犷的长相、古铜泛红的皮肤和海水般明亮的双眼,最好还要有爽朗的笑声。然后一面呼喊着女主角的名字一面向她飞奔,在抱起她逆时针转三圈。
  
  秋天呢,在秋天的街道上邂逅的男子一定要戴副眼镜,要有斯文的书卷味儿,手里要抱一本诗集,踏着满地的落叶,最好有沙沙的响声。然后嘴里轻轻吟着雪莱或叶慈的诗,在深情的告诉女主角她比诗还美。”
  
  我还是什么反应也没有,头埋的深深的。
  
  “不喜欢?那好,换地点上的。在无人的山中邂逅的男子一定要留长发,要有艺术家的特质,要带着一个画架,几张画布,最后还有很多小鸟停在他身上看他作画。然后女主角也许脱的光光的当他的模特,或是静静的欣赏他的专注。
  
  那么,在喧闹的酒吧中呢?这里邂逅的男子一定要有胡茬,要有颓废的气息,嘴里要叼根烟,要喝烈酒,像伏特加、二锅头一类的而不是扎啤,最好还有双冷峻的眼睛。然后女主角应该会被酒醉的人调戏,而他则英勇而适时地打跑这些人。”这些都很浪漫啊。
  
  “这些情节是很浪漫,但浪漫并不一定真实,浪漫只存在于小说或电影的情节中而已。在现实生活中,海边跑步的男人也许会踩到沙子里的碎玻璃而被送去急诊,或者因为女主角太重导致他手臂肌肉拉伤;踏着秋天落叶的男人也许会踩到狗屎,因为落叶堆内狗屎有很多,由于狗屎很臭,所以他可能不吟诗而改念三字经,像‘XXX’一类的;在无人山中作画的男人,小鸟可能会拉屎在他头上,或是当女主角脱的光光时,他会因为嫌她腰部和臀部赘肉太多而被她痛欧一顿;而在喧闹酒吧中喝烈酒的男人,可能钱会带不够,于是被留下来洗碗,或是在挺身而出时自己被桌子绊倒,反被别人打跑。这就是现实生活,浪漫和现实时有区别的,然后......”
  
  这时候我依然什么也没说,还是埋着头,但我已经无法掩饰那种快笑的被过气去的声音了。他讲的我终于想起来了,是一部最浪漫的网络文学——《第一次亲密的接触》中“痞子蔡”对“轻舞飞扬”掰的一段,他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我拷!你终于笑了!”他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一下坐倒了。他说了那么多,就是为了让我高兴起来,我怎么一开始就没想到呢?一种深深的感动涌上心头,我又流泪了,但我抬起头的时候已是笑容满面。我想他一定看清了我红红的双眼。
  
  “你看你笑起来多漂亮。”
  
  这会儿我才发觉天真的很冷,他蹲了那么长时间,他冷吗?我看见他好像在微微发抖。“天这么冷,回去吧。我没事儿了,谢谢你。”我把手伸向他。他一边掸着手一边说:“没事儿没事儿,客气什么呀,就是我的手扶了半天地,全是土。”
  
  “没关系,我是真的谢谢你!”
  
  我好像还没这么真诚的对别人说过话呢。他终于握了握我的手,我感觉他的手好大、好凉。这是他猛地一使劲,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他真的很高,比我高一头还多,我险些扑到他怀里。那个时候我的脸一定很红吧,因为,我突然有一种想靠住他的冲动……
  
  “赶快回去吧,你的朋友肯定还等着你呢,别让他们为你担心了。”说着,他拉起我不由分说向山下走去,“以后可别这样啦,对了,回去后别忘了用凉毛巾捂捂眼睛,不然明天可就惨了。”
  
  “谢谢你!”
  
  “别说那么多谢谢了,你能高兴起来也算我功德圆满了。哦,你到了,赶快上楼吧。再见。”
  
  我还没来得及说再见,他就转身走了,慢慢的消失在夜色中了。在这一瞬间,我猛然发觉自己刚刚经历了一次最真实的浪漫,可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下次见到他,一定要对他说,浪漫是可以变得真实的……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真实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