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浪子 发表于 2007-8-27 06:20:57

我是小偷吗

我是小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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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问我是干什么的?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小偷就小偷矣。你不知道吧,我们的老祖宗“鼓上蚤”——时迁还是水浒梁山一百单八将中的一条好汉,我们经常引以为豪哩!人们想象中的小偷,总是把昆曲《十五贯》中的那个走路踮着脚尖哈着腰,眼睛滴溜乱转,惊若寒蝉,长相丑陋,贼眉鼠目的娄阿鼠作为我们的形象代表,其实那是大错特错。我们走在大街上,谁会认得?我们不同样也英俊潇洒吗?我们也出没大雅之堂,我们也在高级酒楼当座上客,我们也在什么歌厅、舞厅、按摩院享受,那些小姐们还不是对我们百般侍侯。还有,现在娘子军也慢慢地多了,她们发挥她们自身的优势,有很大的潜力。真可谓巾帼不让须眉。不过,这名字确实得改一改了。改什么呢?以前有个“三只手”的称号,其实也挺不合适的。谁有三只手?胯里伸出来一只了。真是乱弹琴!既不合逻辑,又不好听。“钳工”?现在做工的都不吃香了,我们还要那老掉牙的名字干啥?我到一些国家或民营企业去“踩点”,经常看到一些穿制服的到那里查账,听说他们总要收走一部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由此我也为我们这职业想好了一个名字——他人财产清理工作者。你看,这名字多好听。与时俱进,还蛮正派的。
    告诉你吧,干我们这一行的,最要紧的就是不要把自己的脸当一回事。它与人身上的其他部位有什么不同?还不是皮包肉。论光滑,它不如肚皮;讲实在,屁股上的肉比它多得多,还承受得几十百多二百斤的压力。除非你不入行,入了没有哪个不戴手铐、不蹲“黑屋”、不亮相、不游街的。这算什么呢?你尽管放松点、威武点、抬起点头。采访的、摄影的、照相的来了你还可以摆摆姿势,难得的机会。我们是吃这碗饭的,职业所在,当个乐天派不好?忧坏了身子还是自己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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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干我们这一行也不容易。当初我进门是拜了师傅的。师傅真的严。把肥皂切成小片片,丢到开水锅里,要我用食指和中指把他夹出来。夹不出来就挨打。你看那水又烫,肥皂又滑,稍一迟疑肥皂就化了。我的手不知烫起了好多的泡,我的身子不知挨了师傅好多的家伙,才练出了这点手上工夫——这是最基本的。我们还要练开锁技术,练攀爬技术,练定身技术,练逃跑技术。还要学习心理学,学习物理学,学习机械常识,学习电脑知识,学习法律知识,学习过去、现在国家以及国际的政策、规定、条例,预测将来的发展趋势。老祖宗时迁恐怕都没有想到,“燕子李三”也不能不为之惊叹哟,你说当一个合格的小……啊不——他人财产清理工作者容易么?这就是行行出状元的道理。现在一些毛头小子想干就干,一点技术和技巧都没有。扰乱了我们的市场,败坏了我们的名声。不经常被“警叼子”抓去才怪哩!
    光有理论知识还不够,还得“理论联系实际”,千万不要当书呆子。我刚开始搞实际操作,那刀片没有把别人的包划破,倒是把自己的手割出了好多血。手腕上搭件衣服做掩护,结果没把别人的东西偷走,还把自己的衣服丢了,真是“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有一回,伸进人家一个密封的篓子里,还以为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哪个晓得里面装的是一条蛇,把我的手咬得甩都甩不脱,最后喊“120”急救才脱离危险。还有一回,到公共汽车上行窃被发现了,跑得慢了一步,一只脚被车门夹住,人的大部分身子掉在地上,被车子拖出几米远,痛得我直喊娘。失手被人抓到了,他们就把我当过街老鼠,打得我身上没有一块好的。他们还想些法子整我。如他们拿细铁丝分别把我的两个大拇指绞紧,然后一只手向上朝肩后反,一只手从腋下绕到背后往上提,再两根铁丝连起来拉,痛得我连喊娘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就只巴望“警叼子”快点来救我。当时就想,以后洗手不干了。但好了伤疤忘了痛。看到别人的钱呀什么的,我又会情不自禁。于是,重操旧业,自己把自己又拉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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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偷东西还得看看对象,你知道不?那些衣服穿得光鲜的常常是我们下手的对象。你衣服都没有几件好的,谁来找你?有些人喜欢“露富”,金的银的挂满了全身,钱包胀得鼓鼓的。当然我要优先光顾。有的又太懒散了,出去门都不关好,你不关好我帮你在家里“清理清理”后就给你关好。你应该感谢我。
    在那车站、码头,你讲有些人蠢不蠢?太对别人放心了。把自己的行李交给他不认识的人看管,还说解个手了接着就来。你以为现在是共产主义了,等你的裤子还只垮下去半截我早就跑去八百里了。有的枕着个包了就睡觉,鼾声比广播室高音喇叭的声音还大,你怕我就做不了你这笔“生意”吧?
    乘着人家上车船时,我也跟着挤。他们生怕找不到座位或者赶不上车船,结果心事在 那边。我呢?与他恰恰相反,心事在他这边。这我又可以好好潇洒几天了。有时,找到“猎物”,我就故意分散注意力,夸奖人家漂亮呀,小孩子乖呀,什么什么的,人家陶醉得不得了,我呢?东西搞到手了也高兴得不得了。
    有时呢,我和年轻的女搭档打合手。搭档就找那些公子哥儿们抛媚眼。撩得那些角色心花怒放,忘乎所以。结果搭档掏了他的包,我就提了他的袋。看你还“色”不“色”!
    有时我们搞“联合舰队”,男女搭配,浩浩荡荡开进某个商店。看到营业员少,便你选这样商品,他要那样东西,另一个又要换换码子,挑个式样,忙得营业员手忙脚乱。这时抱孩子的又连带抱商品,提编织袋的则再提点合适的东西,搭衣服的就搭进了一把钞票。然后,这些商品不合意,拜拜,走了。
    你也别看我们西装革履的,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们的上衣口袋是通的。你以为我双手插在口袋里你就可以万事无忧了。其实,我的手早就越过衣的下摆搞你的名堂了。
    告诉你吧,偷公家的东西好偷。你别看门卫的好神气,我讲那都是假板眼。你只要昂首阔步,做出高人一等的样子,那门卫还跟你点头哈腰。如果你像娄阿鼠一样,贼眉贼眼的,他会打得你飞跑。那些坐办公室的,只晓得一杯茶,一支烟,海阔天空乱聊天,一张报纸看下班。安全不安全,他们管不得那么多,财产反正不是他自己的。于是,下班后敞门的有,不落锁的有,看哪个跑得快。你只管放心地在那里偷它一层楼、两层楼。有一回,我失手触动了报警器,那声音“哇啦哇啦”地叫个不停,我吓得魂都丢了八魄。嘿!还好,竟然没有人来查,他们以为那报警器又失灵了——看来这中国的产品还得改进质量。
    我不是讲有些人哩,他们看到我们搞别人的名堂,他们都不做声,太没有觉悟了。他们“门前雪”也不是那么个扫法呀!当然就助长了我们的胆量。他们如果站出来,我们就真的不心虚吧!
    当然我们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有一次我到公共汽车上挤,看到一个人屁股袋里别着一个厚厚的包。我的手夹进去一“看”,原来是一叠稻草纸。我手退得快,人家也捉得快。不过,他连忙就松了——两个大拇指弓着一对,朝我一笑——我知道了,遇到同行了。
    还有一次,一个人提个“蛇皮袋”,里面不晓得杂七杂八装的些什么。他往车座底下一丢,就打瞌睡了。我也不在意。哪个晓得到站后一个小车接的他,松开袋口竟是成砣成砣的“老人头”大钞,让我的肚子都悔青了。真是大意失荆州啊!
算了,不讲晦气的,讲点有点趣的。
    有一回,我当“蜘蛛人”飞进一个房子,里面装修得蛮豪华。墙上贴的画,不是踢足球的就是走“猫步”的,我猜想这肯定是年轻的小两口。正准备下手,只听得客厅门匙孔里有钥匙转动的声音,我慌不择路,赶紧钻进小两口的床底下。他们进来后,又是收拾呀,又是洗漱呀,又是争抢着换电视频道呀,又是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呀,前前后后磨蹭了几个小时才上床。我憋在那床底下,作不得声,出不得大气,腿都弯麻,还不敢打瞌睡,要是一打鼾那就麻烦了。
    上得床来,我以为他们就会睡觉,哪个晓得他们又亲热起来。年轻人时间又长。他们在上面抖,床上的那些渣渣沫沫就往我身上掉,那个滋味真的不好受。又熬了那么久,听听上面没有动静了,我这才从床底下爬了出来。伸了伸懒腰,活动活动筋骨,顺便欣赏了一下他们从娘肚子里出来的原装,便开始清理他们的财产。我晓得刚才他们的精力消耗了那么多,睡得很死,放心大胆干绝对没问题。虽然受了一下他们的“胯下之辱”,最后我的收获还是蛮大的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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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我们这一行的,还得拉关系。我们的联络对象当然就是“警叼子”了啊!过去讲警匪一家,那些戴黑帽子的和我们这些夹票子的是通的。现在的这些“警叼子”绝大多数都同我们过不去,但也有我们的铁哥们。去年还是前年呀,成都铁路派出所的那些“警叼子”不就和我们唱的“双簧”吗?捉鬼的是他们,放鬼的还是他们。我们就喜欢这样的队伍。不过,他们也太狠心了。给我们规定任务不算,结果分成时他们得大大头,我们得小小头。他们比我们更坏。你看,他们拿了国家的俸禄,吃了人民给他的饭,不好好为他们办事,还吃里扒外,是什么东西?这些人打心眼里我们是看不起的,我们只是利用他罢了。
    还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但你可千万别把我卖了。我就喜欢光顾一些高档次人物的办公室或者家。有一回,我钻进一个副市长的办公室,嗨哟!好多的钞票啊,还有没拆散的红包。不客气,我都一一笑纳了。我以为第二天会有什么特大新闻的,竟然悄无声息,我连续巴望了好几天都安安静静,好扫兴哟!
    还有一回,我又来到一位局长大人的家里。那洋烟洋酒,古玩字画,钻戒首饰,一应具有。还有那么多的外汇、人民币、存折、金条,真让我大开了眼界。不讲假话,能搬得动的,我又一一笑纳了。我发大财了!嘿!竟然也没有人来找我。
    他们找我干什么呢?靠他们“人民公仆”的那点薪水,他们能有多少财富?还不是喝的人民的血,还不是挖的国家的墙脚。要说我们是“小偷”,那他们就是“大偷”。那些王宝森们,成克杰们,田凤山们,陈良宇们,还有哪个比他们会更坏的呢?他报案,他不是自投罗网吗?干脆息事宁人算了。再说,他们丢了这点不算什么,反正还有人送的。我呢?反正我还会到他们那里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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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搞这行,一般遵守三条原则。一是不对地位太低的人下手。有的人家门都是个烂门,或者干脆没有门,或者有门都没有必要关,你去干什么?人家可怜巴巴,不造孽啊?偷他们的也没有意思,还背一个贼名,划不来。有的同事不讲职业道德,乱搞一气,这与党中央的精神不符。应该改正过来。我有时还给这样的家庭丢几块钱,这叫爱的奉献。有一回我到医院里搞到一个人造革的包,里面有两三千块钱,有相当部分还是块票毛票。我正准备溜时,突然听到惊天动地的哭声。那老妇人是哪个山沟里的,为儿子看病,把猪把房子都卖了,还搭帮乡亲邻里你几块他几毛凑了一些才来到这里。现在钱也没了,她还活什么,于是急着就往楼顶跑。我这黑了心的居然动了恻隐,悄悄的把包放到了原处……。这次我没有失落感,这大概是我这一辈子做的唯一的一件“好事”吧。当然你也没必要表扬我。
    第二是不在家门口闹事。搞邻居的,多没意思。人家天天朝你指指戳戳也心烦。听说有个家伙同他孩子的老师住在同一个院子,他竟然挑这个老师电动车的锁。兔子都不吃窝边草,何况还有那层关系,就不怕别人给你孩子穿小鞋?你还非得把你的手艺传给下一代不成?蠢蛋!
    还有一条呢就是我谋财但不害命。我做事时,一不带匕首,二不拿榔头,三不操“仿六四”,不管是入室还是路窃,我只要钱。搞得到走人,搞不到也走人。不破别人的相,也不放别人的血。有些家伙是蠢蛋,你搞出了命案“警叼子”不找到你会罢休吗?还有那些“两抢”的都是一些低能儿干的事。一般偷点东西,失者顶多骂几声娘,懒得去报案,你看到有几个自行车失主报案了的?报了也白搭。人家大案都忙不过来,他管得了吗?
    即使被抓了,也就关个几天十几天顶多半年,我看国家对这些小偷小摸好象没有好严的条款。那些“警叼子”看到我戴个手铐进去,也就讲个“你又来了!”套用干部队伍的一句话是:“大错误不犯,小错误不断。”
而抢劫和命案就是另一码事了。后果我不讲你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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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现在的“生意”也不好做了,队伍莨莠不齐,妨碍了我们的发展。那些高科技的我又搞不来。象人家网上一偷就是几万几十万,我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再说,“警叼子”也在想些法子整我们了。看来,这碗饭也不好吃。但再怎么搞,我们还是“离离原上草”。至少现在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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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就讲了这么多哩。但该死的金山人也太不够哥儿们了。我同他讲几句白话,他就添盐加醋地捅了出去。还跟别人讲说是揭露阴暗面,唤起人们的注意和良知。关他什么事呀!以后再不跟他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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