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幻刀 发表于 2005-1-28 15:13:41

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

作者:傻正   
    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
    ——我的诗歌和路
   
    傻 正
   
   
    一
   
    我曾经这样想过:人这一辈子,匆匆地来而又匆匆归于尘土,充其量过滤下来不过剩下一种表达。表达是一个很好的词,足以将生命中那“不能承受之轻”的部分概括起来。生命的表达,或说生命之于表达,具体可以这样表述:你不知道为什么就从一些化合物变为一个精子,最后再变为一个人,之后你开始了这样那样的思想,说了一些话,有些被别人记住了,也有些被别人记住了,再然后就急急忙忙地死掉了。而这中间有人表达得很好,也有人表达得很干瘪。
    但这些都是在我认识了王小波之后才知道的,王小波用他的作品告诉我:世界上有好的语言,也有不知道好的语言,还有一种语言,坏到使人窒息甚至感到生无可恋。当然,王小波是一写小说的,我要谈的是诗歌,提到他有点不合适。
    诗歌是一种别样的表达。其实据我所知诗歌开始的时候并不别样,人们都觉得诗歌很正常,还拿来唱。后来就慢慢的别样了。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是这样的,猿猴原来也没有什么别样,但后来变成人,并把那些不会变成人的生物拿来煮了吃掉,就有点别样。又如一个苹果砸到了牛顿,本来也很正常,后来他由此发现了一些定律,这也很正常,但再后来这些定律出现在试卷上把我们这些人考个半死,就不大正常——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诗歌作为一种文体,它在漫长的历史旅程中逐渐长成自己的话语体系。而在这中间起关键作用的是:节奏。我甚至固执的认为,世界上的有活的语言也有死的语言,有着生命节奏的语言才是一种活的语言,否则,则会很快地死掉或被历史忘掉。好的诗歌作为一种好的表达,首先必须有属于诗歌那种拥有了生命节奏的语言,其次才能谈到表达的内容。这就如同你乘船渡河你必须保证你的船不会破个大窟窿。
    诗歌对于语言无疑是非常挑剔的。你可以用诗歌的语言写散文写小说,但你就不能用小说和散文的语言来写诗歌,这也正是诗歌的别样所在。诗歌应该是一把匕首,它的表达它的节奏应该是短促而有力的。诗歌承担的任务是使人疼痛,一把匕首最漂亮之处在于它能扎扎实实地插入人的身体,并使红色的血稳稳当当地流出。没有疼痛的诗歌不是好的诗歌。即使有时这种疼痛是通过微笑或叹息表现出来的。
    韩师是我的大学。我在里面度过了我的黄金时代。但韩师在文学的触角上无疑是相当闭塞的,在诗歌方面犹甚。当外面的世界经历了无数次的颠覆与被颠覆之后,当边缘与中心出现无数次的更迭之后,韩师人的诗歌却仍然有七八十年代的“歌颂园丁、八九点钟的太阳、春蚕和蜡炬”的存在,这无疑是令人痛心和哭笑不得的。在一个屋子里坐得太久了人就容易变得麻木而不知道疼痛,这就使诗歌失去了它的国度和土壤。唯一的出路就是走出去:到闹市中去体会喧闹的寂寞,到山野中去看看盛开在麦田之上的夕阳,到海边去不为什么地走一走。只有知道了这些,你才算真正进了诗歌的门槛。但接下来的难点在于:如何由“小我”的自我宣泄走向“大我”的生命演绎。那才是真正的出路。
   
    二
   
    如前所述,假如说诗歌的语言是一艘船,我则喜欢在风雨骤起的时候,把我那面白色的帆升高然后出发,由此可见在诗歌的国度里,我不是一个好水手。但我的的确确喜欢张扬的文字和节奏,我喜欢用我在语言在波浪的尖上摇摆和歌唱。
    诗歌是匕首一样的轻兵器,短小精悍。我是在激越澎湃的灵感和分身乏术相矛盾的年月里,被逼上了诗歌之路。紧张的生活节奏,使我只能选择诗歌这件轻兵器作为表达生命体验和心绪变幻的工具。而开始的时候,我的诗歌最多只能算是切成一节一节的散文诗。我要表达的只是我淡淡的思绪。那是我的少年时期,激情飞扬,对一切都满怀希望。我的日子,是一颗急剧跳动的心脏,满是悲愤和感动。我喜欢的第一个女孩,写了一封196个字的信(含3个错别字),狠狠伤透我的心。我的家,在责骂和口水战中让我在黑夜里虔诚祈祷。那段岁月,包括我的童年,留给了我的生命一个黑色的伤疤,伤疤上经常有蓝色的精灵在放肆的歌唱,在和伤疤一样黑的夜里,一次次地使我低头使我自卑。那年我十七岁。
    十七岁,我脚下的起点是自卑。一拼四年,在我二十一岁的时候,我抵达了第一个终点:自大。我的小船,在人生的波浪里颠颠簸簸。在我的意象里,我的小船,经过了一些小岛,遭遇了一些吃人的生番和用标枪打猎的土著人,在某个海岸,一定还有两个黑人在那里做爱。我坐在我的小船上,我的样子一定是那种不易察觉的忧郁,我会抬头,看海上寥落的星辰,然后很寂寞,也很悲伤。像在茫茫的人海里遭遇某个人一样。
    我的生命,开始在自大和自卑之间徘徊。我曾无数次的想起孙悟空,那只猴子,在茫茫的大海中撑着他的木筏,漂洋过海,拜师学艺。我想,他一定为他是一只猴子而自卑过,也为自己是一只杰出的猴子而自大过。他在自卑的情结里张扬着他的个性,同时,他一定很寂寞。
    在记忆的后面,我真的不知道我要表达什么,我再也不会花什么心计去表达。我的人生信念变为——真实。那时我想,在二十一年的生命里,许多女人在我身边走近有走远,一路走来我踏碎了很多的爱情;在二十一年的生命里,我写下了一些文字,但那远远不足以引起世界的眼睛——我喜欢被那样久久的凝视。就如我喜欢凝视别人一样。没一阵凝视都意味着一种关注与尊重。
    我甚至会问我爱过的和追求过的女孩子说:你会不会很看不起我?
    我愿意用一种真实去追求一个女孩子,我希望她能为我的真实和诗情所感动。但却一次次地受到伤害。而甚至,这些话不能对你说。
    我曾经养过一只猫,有着白色和黑色的毛的那种,后来死掉了;我还看过一些老人,无声地在黑夜里死掉;还有在路上,看一辆卡车怎么样把一个头颅碾得模糊,那个有着模糊的头颅的人挣扎一下之后也就死掉了。然后我就想到有一天我也会突然的死掉,我的生命嘎然而止,像一个绝望掉的念头。
    除了想到死亡,我还想到过女人。我想,这个世界上必定会有一个用衣服包裹着的女人的身体是属于我的。也就是说,每天都有一些用衣服包裹着的身体在我身边走来又走去,之后其中的一个将会属于我。我对这样的表述很是满意。
    然后我就想到,这个用衣服严实的和不严实的包裹着的身体,最终也会死掉。人一出生就是用来死亡的。人永远是在路上的。
    上面庞杂的叙述,成为我的诗歌走进自我表达的基调。
    掉。

温柔幻刀 发表于 2005-1-28 15:13:49


    三
   
    对我而言,最蠢问题不过于问我:如何写诗歌?
    但问得最多莫过于:什么诗歌才是好的?
    顺便说一下,有人认为:对于诗歌,就是作者写出来,该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这句话原来没错,但是很多时候被理解成这样:无论作者写出了什么,读者都能从某一个角度解读出意义,这样诗歌怎么写都可以,没个准。
    这就等于说,这个世界物竞天择,所以就可以随时随地做爱并把孩子生出来,像播种一样让他们自生自灭。也就是说大家从现在起可以不花钱买避孕套,只性交不手淫。
    这个观点还使我想到一件事。在我的家乡,有一种六合彩的赌博,为了赢钱,很多人都在抢购一种由“仙人”画出来的图画并日夜进行研究,企图一夜之间中彩。这种画很好卖,所以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想过甭念书了,去当“仙人”。因为画这画我在行——只要画得谁都看不懂就行——你要相信读图人的想象力。
    我们这个世界已经够多解了,我们不需要多解的诗歌。
    假如一首诗,连像我这样读了十六年书的中文系学生都看不懂,或者看完之后会说“操”,说“屁”,那就应该好好得好好质疑一下。
    但这样诗歌却频繁出现在报刊上。所以有时傻正会问:我们要诗歌来干什么?
    甚至会问:操他娘,谁在误导我们这个时代的诗歌?
   
    四
   
    对于诗歌还可以这样理解:当一个人在一间房间里,除了孤独之外一无所有,你就可以写诗了。很快,你就会发现写诗成为一种习惯,当然,开始的时候你写的大部分会很像狗屎,很臭,但可能一写就是一大本。后来就渐渐不狗屎了,还有人赞赏你了,但这个时候你的诗还并不怎样。再后来,你的诗又开始狗屎了,但这时又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懂得用狗屎表现世界了,而不是停留在清理个人的感情垃圾,这类人会渐渐狗屎得不错;另一类人我会给他磕头:求你,你老就别写了——
    我写这文章的时候,天又开始下雨了。对于我,下雨的事可以这样理解:本来雨就是那样,降水。后来人家说它很忧愁,写了诗歌了。再后来又一群人站出来说这雨本来没什么意义,就像大雁塔爬上去又下来一样没意义。我想说的是;屁!解构之后没有建树,对雨,我们以后还能怎么说!
   
    五
   
    我不是诗人。我曾经写过诗,我想,接着我会像很多人那样,不再写了。一句诗都写不出。写诗完全是一种生活的方式。
    从《一个人走在寂寞的大路上》开始,傻正懂得了表现和表达;从《城堡时代的傻正》开始,傻正的诗歌走进了塑造;但接着,关于诗歌,傻正已经渐渐的变得破碎,我就停笔了。
    这些天经常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写不出一句话来。会想到一些句子如“骄傲得像一个西瓜”“压抑得像一个萝卜”等,但我也不知道骄傲得像一个西瓜是什么意思,一个西瓜有什么好骄傲的,所以可能就是骄傲得有点凄凉吧。
    这些天总是喜欢食指的《相信未来》,里面说:“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当我的鲜花依偎在别人的情怀。”想起一些人和事,总使我分外的感动。那天晚上我一路走着一路大声地朗诵这首诗,在大路上,很多人都看着我,用一种看疯子的眼光在看我,但没有人知道我的压抑和悲伤。
    其实我离开诗歌已经很久了,并且,活得很好。没有诗歌,我活得很好。这是我的结论,也是我的悲哀。我对倚木说,有一天我可能会自杀。我不是在吓唬他,但我很迷惘,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当然,诗人不等于自杀,况且我也不想当诗人,当诗人太痛苦了。泽森说,写诗的生活和不写诗的生活是完全不同的。我认同他的看法,并且有时候我会想:我们写诗干嘛?表达自己吗?抒发感想感情吗?诗歌能永恒吗?有用吗?这样的想法,是因为诗歌本身就不是可以娱乐的,相反,它痛苦。没有诗歌,所有人都能活得很好。推而广之,没有文学,所有人都能活得很好。得出这样的结论,使我十分惊讶。得出这样的结论,一定是哪里出了错了。
    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人为什么要悲伤,或者莫名奇妙的压抑。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压抑得像一个萝卜。有时候我会想,一头猪会不会在他的世界里压抑,那是一个我们所不能知道是世界。
    我活得并不快乐。我活得很好,但我不快乐。
   
    六
   
    人的一生,也许真的会有一个主题。我曾经无数次地从学校的西区,沿着山坡的校道,一路走到东区,走得很慢,时间在黄昏或者深夜。周围总可以很静。那时候我感到的总是凄凉与孤寂。
    人生是一条生来寂寞的路。不知谁说过,人一生下来,就是孤儿。
    时间的刀是温柔的,它一寸寸地切下来,很轻,不会有什么痛苦的——这一切都会被很好的忘掉,包括路上的人和事,包括应该和不应该,希望和失望。红菏绿瓦,相对悲歌,笑到最后的尽是尘土。
    2004年6月,台风“蒲公英”逐渐靠近台湾省南部海面。
    我现在正站在大学生活的中途,拿爬山来作比喻的话:现在正爬到山的顶上,剩下的,就是缓缓走些下山的路,平静的夕阳的余辉照过来,我有时就会感到分外地寂寞。
    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二十二年,我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人在二十二岁以前,总是以为自己是个大人物,或者终将成为大人物,但后来就渐渐不是这样了。就像就食物,我已经没有以前那样挑食了。去除了一些对人生热辣辣的追求之后,一些我之前所认为的爱情和梦想,已经在渐渐地离我远走了。
    而心境,而朋友——这些年最大的改变就是:我虽然还是很自我,但我已经不能再自私了,我渐渐地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很多时候都不是仅仅为了自己而活。没有曾经,只身漂远,去寻找一种痛苦。一种会淹没自己的痛苦,没有希望,也不再绝望,在痛苦里挣扎并沉沦。
    许多事情我已经不清楚了。我曾经想过在一个世界里,我站在某一条通向南方的路的边上,提醒、呼喊所以经过的人,让他们不要走得太远,他们都是我的孩子。但后来,我也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世界的主语。我把我自己给丢了,以至于失去了所以的路。我是走得太远了,正在忙着如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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