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你，在飘雪的季节

saintom

　　　　　　　　　　　　　作者：依冉


　　和何平的相识同以往每个网友一样，坐在离他很远的城市里感受着相遇。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是我主动搭话的。因为，我需要倾诉。虽是夜里了，濡热仍是丝毫没有减弱，这个时候我想找个人说话。我需要一个听众，就象需要一杯冰水。我选择他是因为我看中了他的名字：我在爱情的前线阵亡。
　　调侃了一阵，他说："还记得么？《第一次亲密接触》中，蔡对轻说：'我们一起睡吧'。"
　　"别睡，我给你讲一个蔡和轻的故事吧。"我想我可以开始讲述我的故事了。我用每分钟输入一百二十个汉字的速度"说话"。他一直静静地听着，偶尔发过来一个笑脸或哭脸符号表示他在认真听。
　　在网路上我爱上了一位很有才华的理科老师，极有文采。快乐了一段日子，突然被他的一篇尖锐抨击网恋的帖子击得无力站立。走进他的生活方知他身患顽疾，知道给不了我一个明天，一个永远。我的执著与真诚终究没能成全一份爱，让它变成了沉重的包袱，他无时无刻不在惧怕着未来。我只好选择了离开。
　　有一阵子何平没有发任何信息过来，我轻轻键入一个问号送出去，他回话了："我在听。我不敢眨眼睛，因为我怕我一动眼泪会掉下来。"
　　故事讲完天就亮了，他陪伴了我一整夜。一个陌生人。
　　后来的日子很少上网，静静地沉浸在往事中。我记录了整个爱情历程，900来K的回忆，打印出来厚厚的一本，沉甸甸的。我把它传给何平看。
　　"记忆里最清晰的部分都是你的，几乎占据了全部。总在不经意间毫无防备地被往事击中，其时记忆的碎片重又拼接在一起，复又清晰可辨，爱的伤痛从来都没有愈合过呀，我的爱人，告诉我，过去怎样才能释怀，告诉我……你是我见过的最用感情演故事的人。"这是他看完我的文字发给我的。
　　那些难过的日子里他总是陪着我，讲笑话逗我开心，找一些好玩的东西发给我。有时，我觉得自己对他有了一种依赖感，就象一枚落到水面的叶子，静静享受着秋日阳光，随着河水慢慢飘向远方。
　　在一封Email中他说："我想恋爱了。"我在心里说：别爱我。
　　他寄来一张电子贺卡，是两个雪人的图案，上面写道："到了冬季，还有什么不能忘记？身边的朋友他会给你温暖。"看着这个我突然想哭。到了冬季，还有什么不能忘记？真的能忘记么？
　　有几天，心冷冷的，静静的，没有上网。
　　上线，邮箱里挤满了他的Mail，打开一张贺卡，"等你可真难啊，都立秋了。很忙吗？注意身体，愿你快乐"，署名是"等了三天"。他上线，我说：以后别等我了。
　　有一次他问："每天入睡前都想些什么？"
　　我说，还是不说的好。
　　他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我说，如果告诉你我还会常常想着他，你会不会难过？
　　"哦。最近忙点什么？"他问。
　　一个人的理解就是如此简单，却又如此可贵。常在落雨的日子里想着曾经相爱的那个人。孤独，就象喝下一杯冰冷的水，然后再把它们变成热乎乎的泪，一滴一滴，又一滴。
　　有些日子和何平在联众边下棋边聊天，我不大会下棋，下什么输什么。更多的时候，我们用黑白棋在棋盘上拼字母和图案。有一天，他说画颗心吧，箭穿心。我说，何苦弄得鲜血淋淋。他说，轻柔地。我点了开始，找准位置置了一枚白子，他在偏左上方置了一枚黑子，我又置了一枚白子在对称的位置。他问，还往上置不置？
　　"不画了，我走了。"我关了所有窗口下线。我给不了他一颗心，因为我已没有足够的爱给谁。我想让他失望，我想我是成功的，他为这个失望了好一阵子。
后来，在他的再三要求下，我就陪着他画了一颗心。
　　他说 ："是空的。"
　　我说，就让它空着吧。满了再空了，会令人难过。
　　"还是在里面写上字吧，"他提议："我在左边写一个H，你在右边写一个L。"
不写。
　　"为什么？"
　　不为什么。
　　"那么，我们用棋子把它填满吧。"他说。
　　随便。我淡淡地说。
　　"算了，还是让它空着吧。随便就把它填满，还不如让它空着"他说。我嗅到了失望的味道，心里有些歉疚。
　　他讲起小时候的事："小的时候，冬天常在公园里看到情侣们坐在石凳上，我心想，他们真傻。等我长大了，有了女朋友，我就带她找一个有暖气的管道藏起来。"
　　我笑，笑他的可爱。
　　"我觉得，两个人穿着厚厚的衣服，在雪地里紧紧拥抱，是最温暖的事情。"他说。
　　我的眼睛似乎突然之间迷失在一片苍茫的雪原上，世界那么纯净，寒风也那么干爽。浅浅的蓝天和银装素裹的大地之间飘扬着一条红围巾……
　　那一夜，他向我表白。
　　我说，我都懂。你说，我的爱人，告诉我，过去怎样才能释怀；你说，我要恋爱了；你说，到了冬季，还有什么不能忘记；你说，都立秋了，等了三天。你说的，我都听懂了。但我没有足够的爱拿来付出。
　　他说，我不为难你。
　　"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他问。
　　七月初。
　　"六月十九日，我母亲去世了。"他跌进了回忆的沟壑里，那些昔日的痛苦点滴历历在目。他深爱的母亲因脑瘤于那一天凌晨悄然离世，他当时就守在床前。他无法睡眠，房子里充满了母亲的一切，他怕看到母亲的遗像。于是每个夜里他游荡在城市空荡的马路上，游荡在虚幻的网路上。
　　我把窗口最小化，我不敢看到他的悲伤，因为，有泪。
　　天亮的时候他停下来了。沉默着，我不知道如何去分担他的悲伤。
　　"我们回家吧！"他说 ，似长叹一口气。
　　我仿佛看见他城市里升起的太阳，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象伸进少女发丝的手指；我看见他疲惫但走出回忆的心。他需要一个良好的睡眠，阳光会轻柔地抚在他的脸上。
　　等待冬季。屏幕上显示。
　　等待冬季。我轻轻键入，点击发送。
　　他离线了。
　　如果，站在爱情的外面，仍能给你温暖，我想，我愿意给你一个深深的拥抱和一个真心的微笑，穿着厚厚的衣服，站在雪花飞舞的世界。